看着目下这几成汪洋之势的一江大水,省里下来的正副二位部长的心里都在打鼓,说实话他们两个心里的确都没有底,这江水究竟要涨到什么时候,又要涨到什么程度。目前这天气,雨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仅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这天上的雨云,仿佛就像赶集一样,从东南西北几乎各个方向朝这里集聚,其来势之猛,就如同老天在俺们剩州城的上空撕开了一个口子,往下倒水一样,让此地的长江,洋洋洒洒地反复荡漾,就如同是一锅水顶在了人们的头上。
雨是一个劲地不停地下,水是一劲地不肯停下来地涨。这汛情就像警情一样,又似战争年代的敌情一般,丝毫不给人以喘息的机会。这不,吃过早餐,准确地用本省方言说话,就是过完早,正副部长就在俺们剩州城里一干官员的陪同上,登上了城里最高的城墙。因为只有在这个最高的城墙上,才能一览无余地俯瞰脚下桀骜不驯的长江。
此时一把手部长看似无意却有意地学着前人的样子问身旁的副手,他的二把手副部长道:“这一江的水涨上天了该怎么办”,说完先是一脸笑嬉嬉,然后又迅速切换成十分严肃的样子,用他那对三角眼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模仿当年前人的“这黄河涨上天了怎么办”的天问的时候,二把手秦副部长已经开始答话了,他平静地没有直接回答部长的提问,只是说:“昨日晚上就已经问过省里气象部门了,雨情估计还有两三个时日,因此这江水的涨势估计暂时还不能停”。
说到这里,秦副部长舔了舔嘴唇,刚刚过完早,还没来得及漱口,他担心嘴皮上面的油渍影响讲话的质量,再说也不十分的雅观。他舔了舔嘴唇后继续道:“不过也有好的一面,除了剩州这里还在集中降雨外,上中游部分地区的降水已经停止了”,此时他瞥了一眼一把手部长,见部长脸上又渐渐地有了笑意后,便显得有些放松起来,他继续道:“很明显除这一两个时日外,江水不会再往上涨了,如果再没有外水进入的话,估计在阳历九月初结束这次防汛”。
部长此时一边听,一边点头。看这样子,他对秦副部长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现场刚刚那种紧张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秦部长也借机掏出手纸擦了擦脸上的汗,同时也擦了擦嘴角余下的油渍,此时他心里也舒坦多了,站在一边暗自庆幸道:“幸好昨日夜里跟气象部门的同志沟通了一下,算是提前作了个工作准备”,一想到他这么有预见地提前着手,他便似孩子一样裂着个嘴的偷偷笑了起来。
不过各位看官,你道为何一个二把手的副部长为什么对一把手的正部长的提问如此上心,又如此小心翼翼呢。那俺还得直接告诉你。这一把手的部长可不是一般的人能随便当得上的,首先他必须是班子成员。不进班子成员,是无论如何都当不了正部长的,所以这些年秦部长做了很多事情,也花费了太多精力,目标只有一个,进入班子成员。所以班子成员,这种身份的重要性,列位看官,应该是懂的呀。
好了,既然说到正部长,这里就简单地交待一下正部长吧。部长姓廖,因为部长位高权重,加上平时出现的场面不多,这里就不为列位看官交待部长的名讳了。廖部长爱好不多,平时喜欢跟人讨论哲学问题,他这个层次的领导,爱上哲学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为他们需要搞些顶层的设计,又要去研究些底层的逻辑,这个时候,只有哲学才能帮他们解决一些问题。
廖部长除了研究哲学发一些千古之幽思外,就是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发。只可惜部长头发不多,可他还是时时刻刻记惦着自己的一头稀毛,只要得闲,他便会掏出个小牛角梳子,溜到一边偷偷地梳过那么几下下。倘若遇到下级,加之头发急需要梳理的时候,廖部长也会不避众人的。避不避众人,完全由众人的级别来定。
所以很多人初次与廖部长见面会感觉到非常的不自在,尤其他那个一刻都不得闲的头发,油光水滑得几乎连个苍蝇都挂不住。刚来剩州的几日,同志们非常不习惯,还以为廖部长头部皮肤有发痒的毛病,需要用梳子帮忙处理一下,结果被二把手秦副部长几声呵斥加解释才明白:“这是领导的养生习惯”。
好了,领导的癖好,其实也跟一般人一样,以前有句话说的是,领导干部也是人,他们也是来自于普通群众的呢,这里就不多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话题转过来,还是说说俺们这位二把手的秦副部长吧,因为没有这位秦同志,就没有俺们剩州青年才俊毛雪飞的飞黄腾达和青云直上。怎么样,继续讲一讲秦部长。
秦部长,姓秦名全忠,本省余店人,说起这余店,俺们剩州的老百姓没有不知道的,都是长江边边上的城市,只不过剩州在余店的上游,余店在剩州的下游。这里有诗证曰: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同饮一江水。说的就是两地男欢女爱、一衣带水、相互仰慕又相互欣赏的情感。
说到感情,这里有句顺口溜是这样唱的,剩州的婆娘余店的汉,长江的流水洗城墙,说的就是,娶老婆就找剩州姑娘,因为这里城墙高水色好,找老公呢就找余店的汉子,因为他们从小就在长江边边上长大,从小就搏击风浪,练就了一身腱子肉,做事干活养家糊口那自然没得说的。
不过秦部长虽然是余店的人,渔民的后代,从小就喝着长江里面的水长大的,虽然从小就在风浪里头摸爬滚打,也养成了一身的腱子肉,虽然这样的一身肉肉应该是粗犷和孔武有力的,可秦部长就是和余店这帮渔民的后代有着完全不同的身体和心理。
秦部长身形并不高大威猛,甚至看上支还略显矮小,这身形,颇有点像现在的体操运动员,就像著名运动员李大双、李小双甚至李宁一样,有一身结实的肌肉,可就是身形这个外在的形式控制了肉肉们的野蛮生成,被活生生地控制在短小精悍的人生框架里。这是没得办法的,基因就是这么生就了的,你根本就无法改变得了,除非你跟上帝打个招呼,修改一下基因密码。
呵呵,这个当然是不行的,不过就因为有着这么短小精干的一副身架子,青年时期的秦部长,呵呵,当然这个时候还不能叫做秦部长,对了,应该叫秦全忠,就已经通过人民军队的挑选,进入了部队,在军队的大熔炉里历练。
与其说是经过人民军队的挑选,不如说是全忠他爹和他妈主动将他送到了当年部队招兵的人手里。因为还在全忠这孩子小的时候,某日家门口突然来了一个讨斋饭的和尚,看到全忠这小孩儿头圆、额宽的,便一口咬定这娃娃将来肯定会相当有出息。俺写到这里,大胆估计当时这和尚肯定是饿得实在发慌了,才心生一计的,为了得到一餐饭的施舍便夸赞起孩子来的。
这一夸赞不打紧,直接让全忠他爹和他妈一合计,顾不得这和尚原本是不应该吃荤的,直接把家里唯一的一只靠下蛋赚取些油盐钱的老母鸡给卡察炖了招待和尚,这和尚也不白吃,又问了全忠的名字,当得知孩子的大名后,立即显得更加惊讶起来,说道:“娃他爹娘,你等看看,你家这娃儿的名字可不得了了”,和尚抹了吧吃得流油的嘴巴说,“你看哟,这全忠二个字,你分开一折开看,不是人王中心四个字吗,想那当年后梁开国皇帝,也是人王中心四个字的组合,叫朱全忠的,人家叫这个名人,最后做了皇上呐”。
全忠他爹和他妈一听这个,心中又是激动加兴奋,又是惊慌加恐惧,这可不是你乱说的,因为他们知道,天机泄露了,不光神要惩罚俺们的全忠,就是大队里搞社会治安的主任知道了,也要对你进行管制,你这个家伙,怎么可以有称王称帝的思想。那时农村里最小的社会组织叫大队,虽说机构小,可大队是什么都能管的,叫做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你呼吸。所以全忠他爹和他妈那个一想到这里,顿时吓得要命,坚决不让和尚继续说下去。
不过和尚很机灵,见夫妻两个吓得不行,便停止了夸赞,改口安慰道:“你这姓不错,秦始皇的也是这个姓呢,天生就是个做皇帝的命,即使做不了皇帝也可以做大官呢”,听到这里,全忠他爹好歹还是读过些书的,和尚的这话已经忽悠不到他了,不过他也没有戳破和尚的忽悠,只是道:“师傅,秦始皇好像不是姓秦吧,再说俺们余店秦姓人,都是南宋秦桧的后人呢”,的确,南宋秦桧杀害了岳飞后,他的后人在临安城,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市,已经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好收拾东西,带领家眷沿江一路向西,逃到了余店,现在算起来,已经七八百年之久了。
见谎话被戳穿,不过这和尚到到底是江湖中人,脸皮厚得比俺们剩州的老城墙的皮儿还厚不少,只见他一点都不显尴尬,还坚持己见,有根有据地一提全忠的耳刮子,叫夫妇俩个走上来看仔细些,说道:“你这娃儿,头圆、顶平、四方脸,这一看就是个好兵坯,我敢打包票,将来一定是个吃皇粮的主儿”。看这和尚又是起咒又是打赌的,夫妇俩就又留这家伙吃了一餐饭。
虽然夫妻两个知道和尚话里水分太多,但他们记住了,自己娃儿将来是个吃皇粮的主儿。于是不到十八岁,夫妻两个便央求大队里管征兵的民兵营长,找到部队上驻点招兵的人,又是送礼又是请吃饭的,再加上,全忠这娃儿,本来身体素质就不错,所以就这样进了部队。
有人说部队是大熔炉,可秦全忠更愿意把部队比作大学校,因为他在这里不仅学到了军事技能,也学到文化知识。他军事上对狙击技术特别感兴趣,尤其喜欢一个人埋伏在草丛里,静静地等待敌人像鱼儿一样上钩,又像狗熊一样进套,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予对方最关键的一枪毙命。他理论上对孙子兵法特别感兴趣,非常喜欢孙武所处的那个春秋战国时代,尤其喜欢春申君、信陵君、平原君和孟尝君四君子养士的故事。
事实上,秦全忠的成长还是应验了和尚的话部分的正确性,至少和尚的这二顿饭不能算作白吃。因为全忠入伍后就在部队服役了近二十年,当兵吃粮这么多年,之后转业到地方,成了名符其实的国家的人,那个时候国家干部吃的是粮食叫国家粮,所以跟和尚口里的皇粮差不多。
不过秦全忠即使离开部队这么多年,尤其是做了省里文宣部门的二把手副部长以来,虽然不敢像春秋四君子那样明目张胆公开养士,但私下暗地里结交亲信,打击同僚,倒是屡试不爽,且力度非常到位,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和把柄。
这次来俺们剩州,虽然只是偶然遇到毛雪飞这个小伙子,但小伙子那个带点野性又带点稚嫩的文笔,显得真实又有信服力,确实引起了秦全忠的注意力。加之俺们剩州和他们余店,从水系上看,基本上是一个地方的,由此可见,他和雪飞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老乡。这老乡不帮老乡,连阎王都会放你一枪。
秦部长想到这里,便深深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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