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间久了,很多人都精明了,见到骑摩托车的给整百的都会小心谨慎,陈财已经很难下手了,这一个星期他就只在一个卖红薯的老头那里花出一张假钞,那个老头找完钱才发现,他拼命骑着三轮车追陈财,可即便气喘吁吁,三轮车怎么可能赶得上摩托车呢,不久就被陈财甩开了几条街。
隔天,陈财上街寻找目标的时候,听说昨天那追他的老头在一个拐弯处被一辆疾驰的车给撞了,当时人就不行了,联系不到家人,送到医院就死了,尸体放在二院的停尸间。
陈财听到后毫无内疚,还觉得老头自找的,为了追一百块钱就丧命多不值。他依然流窜在各个小区,只是这几天他都没得手过。
今天他再次来这个小区门口,发现一个老妇在卖红薯,那辆三轮车让他特别熟悉。他忍不住就在远处盯着她看,那老妇生意冷清,神色焦躁。寒冷的风雪冻得她面色苍白。
陈财想起了自己年迈的母亲,那个常常在风雪天出门卖水果的农妇,为了博取同情会拉住那些年轻纯真的少年少女,说自己一天都没吃饭了,恳求他们买自己的水果。
那些年轻的孩子多半会怜悯她,哪怕她卖的一斤少半斤,哪怕她十几元一斤的翻三倍价格卖,那些衣食无忧的孩子哪里会讨价还价。
陈财想到这点,头盔下的脸是冷酷的,他推着摩托车过去,询问红薯的价格。
听到价格后,他冷冷一笑,之前的老头才十元八斤,这老妇十元五斤,差了三斤。应该不是一家人吧。
陈财掏出那张假的不能再假的百元红钞,那老妇并不着急接,却是先掏出一个破旧的脏兮兮的帕子翻了翻,帕子里包的是零零碎碎的几张十元和五元纸币,夹着一张双人的黑白照片。
陈财看见那张照片上的老头和老妇依偎在一起对着前方裂嘴而笑,那老头赫然是那天追他而丧命的老头,那双眼睛似乎正盯着陈财。
陈财坏事做多,虽然惊慌,但有头盔的灰色塑片挡着,没有被人察觉。只是伸出钱的手轻轻一抖,收了回来,骑着车走了。生怕被她发现自己跟她家人的死有关。
陈财从小区内穿梭出去,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见身后紧紧跟着那老头的三轮车,三轮车上的老头,机械一般疯狂骑着三轮车,脸上鲜血淋漓,一只眼睛已经跳出眼眶外,另一只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眼看马上就要追上他。
陈财慌不择路,发现自己到了那老头出事的转弯口。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正好迎面转弯而来,车速不快,陈财的摩托车忽然刹车失灵,自己撞了上去,摩托车瞬间粉碎,陈财狠狠的撞在车门上,面部凝固着惊恐的表情,七窍血流而下,身体缓缓地从门上滑下去。
面包车上的司机显然也是惊恐万分,他被破碎的玻璃扎破了颈动脉,鲜血横流,但他顾不上疼痛,眼睛似乎难以置信的望着不远处的那辆三轮车。三轮车上,两个血淋淋的身影正相互依偎在一起。
面包车的司机,早上在一条无人的山村路上快速行驶,虽然山区里弯道多,但一路无阻,他开的越发快了,结果当他发现前方有个三轮车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冷汗淋漓的下车,老妇已经不行了,只是她很不甘的死去,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
面包车的司机是给人运货的,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不想蹲监狱,四处看没人,就把老妇和三轮车一同拖到路边扔下了山,山下都是积雪,白茫茫一片,像是掩盖了一切。
面包车的司机镇定的检查了自己的车,没有造成很大的损伤,他擦干净后就继续上路了,没想到在这个转角处又见到了这个老妇……只是这次死不瞑目的变成了他自己……
赵晓慧冷冷看着他死去,她的丈夫在她身边,哀伤地看着她:“是我害了你,我不过是舍不得离去,头七一过我就不能再陪着你。可不想却变成你来陪我。”
赵晓慧温婉一笑:“没有了你,我也活不下去了。带我走是对的。”
赵晓慧夫妇的孩子得到消息后赶到医院,二院太平间里,医护人员打开冷柜,发现多了一具女尸,两具尸体依偎在一起,面容安详。
在没有转行做品售经理之前,我曾是泰山医学院的一名解剖学讲师。
我转行,并不是我在这一行干得不好,事实,我的课得相当出,如果我没有放弃,我想现在大概可以升到了副教授的位置。
迫使我离开大学讲台的是心理因素,因为,我讨厌死,惧怕死。
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恐惧,就像一枚会流动的寒针,从你的脚底心钻入,通过液循环在你的体内游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达心脏,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分钟。同样,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来,但我感觉,它离我不远,它还在某窥视着我,随时等着杀我。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的一堂解剖课谈起,对于学生来说,也许这节课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一课,因为第一次现场全尸解剖总是给极其强烈的印象,我已经强调要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有呕吐了,在之后的三天内,很少有去食堂买食,特别是炒猪肝之类的荤菜。
这次的尸体是一名年轻女,这在医学院是个异数,因为尸体的奇缺已经了各大医学院校共同的难题,得到的尸体大多是年老病死的,器官都已衰竭。就算这样,全尸解剖课常常还是一推再推。因为按地方的习惯,既使病生前有志愿献医学事业,死者的儿女也往往不允许,认为是亵渎了死者。所以,每一具尸体都是一次难得的实习机会,年轻新鲜的更是极其珍贵。
女尸静静地躺在解剖台,课开始之前,尸体一直盖着白布,我照惯例向学生讲了注意事项,以及尸解在医学的重要,最后要求他们以崇高尊敬的态度来看待尸体。学生们的眼光既好奇又有点恐惧,但谁也没出声,像是等着一个极其严肃的时刻。
白布掀开了,学生中间发出几声轻微的唏嘘声。这是一具很年轻的女尸,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听说生前是一名秘书,因为感情问题而割腕自杀,她的朋友从她的遗物里翻出一张捐献遗体的志愿书,是学生时代填写的。年轻一般很少会考虑这类事,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志愿?也许永远是个谜。
“现在,开始吧!”我说,示意学生们把注意力集中到解剖示范台来。
四周鸦雀无声,我从盘中取出解剖刀,抵在她的咽喉,白的塑胶手套跟女尸的肤相映,白得令窒息。
她的尸体仍然有点柔,皮肤保持着弹,这感觉跟我以往接触的尸体很不同,不知怎的,我的解剖刀竟迟迟没有划下去,甚至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也许,她还没死。但很快,我就为我的想法感到可笑,可能是这个女孩死得太可惜了,所以我才有这种错觉
她并不是一个很美丽的女,眼眶有点下陷,可能在她生前的一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闭着眼睛,神态很安详,就像熟睡了,完全没有一般尸体僵硬的死相,也许死对她来说真是一种解脱。
我这样想着,按例用一张方巾盖住了她的脸,看不见脸,她惨白的身体就很突兀地显了出来.
学生们都睁大眼睛盯着解剖刀,我凝了凝神,终于把刀片用力向下划去,锋利的解剖刀几乎没有碰到什么阻力,就到了她的小腹部,就像拉开了链子,我们可以清晰地听见解剖刀划破皮时那种轻微麻利的滋滋声,由于体腔内的压力,划开的皮肤和紫红的肌马自动地向两边翻开,她原先结实的*房挂向体的两侧,连同皮肤变得很松弛,用固定器拉开皮肤和肌后,内脏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到了这个步骤,我已经忘记了面前的尸体是个什么样的,其实这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让学生牢牢记住体的结构,这将对他们以后的行医生涯产生深远的影响。
内脏器官被一件件地取出来,向学生们详细地讲解,剖开后,又讲解结构。内脏完全被取出后,那具女尸只剩下一个红红的体腔。
课得很顺利,虽然有几名学生难受得脸发青,几乎所有的都有些胃,但他们还是经受住了考验,并不虚此行。
学生们离开后,解剖示范室只剩下我一个,白的灯光强烈地照在解剖台,射出刺目的光芒,我开始把取出的内脏一件件安置回原先的位置,然后用线一层层把肌肤缝回原样。
学校的大钟重重地敲了五下,我把盖在女尸脸的方巾取下,这时候,恐怖的事发生了!那个女尸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吓得我差点跌倒在地。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发现并不是幻觉,她睁大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神态也不似刚才般安详,而是一脸怒容。
但她确实是死的,我壮了壮胆,去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终于找出了合理的解释,也许是生物电的原因,是解剖的过程引发了某种生物电的神经射。
我把她的眼合,把白布盖了回去,出了解剖室。
之后的几天,女尸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脑中晃动,我并不是一个灵异论者,但不知为什么,那双眼睛就像幽灵一样缠着我,我总是想着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睁开眼睛,而且,那眼神,我后来回想起来,仿佛传达着某种信息,并不完全像死空的眼神。
三天后,我了解到那具女尸已经火化掉,骨灰由她的父带回了东北的家乡。
一年过去了,我似乎已经忘掉了这件事,在这期间,我了一个女朋友。
我们是在一个雨认识的,那晚我从学校开完会回在泉路的家,雨下得很大,路没有一个,一时间又不到出租,只得打着雨伞独自赶路。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觉后多了一个,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我心里有些紧张,要是这时候遇到抢劫犯就惨了,便故意加快了脚步,那个也加快脚步,仍然跟在我后四五米的距离。这样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终于忍耐不住,回过来看个究竟,可结果出乎意料,原来跟着我的竟是一个穿着黄雨衣的纤秀女孩。
我们面对面站住。
“你为什么跟踪我?”我问她。
“对不起,我,我一个赶路觉得害怕。”她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舒了一,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坏?”
跟着笑了,说:“因为你像个老师,老师很少是坏。”
“呵!你猜对了,我本来就是个老师,不用怕,我送你一程吧!”我陪她一起走路,一直把她送回家。
那晚之后,我们经常在回家的路遇到,慢慢地就熟识起来。
我一直不敢告诉她我教的课程,所以她只知道我是医学院的老师,对于我的工作质一点也不了解。
有一天,我终于对她说,我是体解剖学讲师。
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惊讶和害怕,而显露出强烈的好奇心。
“你说,解剖刀划过时,尸体会不会觉得疼?”她问,并一本正经等着我的回答。
“怎么会呢?死了就没感觉了。”
“你怎么知道它们没有感觉?”
“现代医学确定死亡的标准是脑死,脑神经死亡了,任何对神经末稍的刺也都失去了效用,当然没有了感觉。”
“这只是我们自认为的,可事实也许不是这样。”她执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