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第九位,出现!
“停——手。我什么——都没干。也没伤害你们——你们。”我苦苦哀求道。我的声音不同步,就像用回声讲话。我的声音不听我使唤,这些人也听不进去!
一个黄头发的人从人群中站出来,他的增强手腕上安装了一把锤子模样的义体。他举起手准备攻击。
“我说,离我远点!”这是我真正的声音。像钟声一样清晰——在失谐中共鸣。但说话已经没有用了。
狂乱之中,我环顾四周看到一附近有根蒸汽管道,从小巷顶端横跨。就在那个人即将袭来的时候,我向上一跃,把管子拽了下来挡住了攻击。锤子打破了管壁,滚烫的蒸汽喷到他脸上。他惨叫着向后躺倒。
我在叫嚣和威胁声中逃跑。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沿着黑色卵石的街道向前冲。我跑过租户区和角落的商铺,经过两个踩高跷的炼金苦工,和一个弹簧商人。我全速通过楼梯和转角。我飞奔越过一座小桥,脚下的鞋跟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这时我在街边摊贩旁闻到了一股半熟悉的气味。我藏在一个无人的摊床后面,深吸一口。
在脑海中的遥远角落,我记得这股味——我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和妈妈一起。她会给我两枚铜圈,让我去找买粥的婶婶,然后我会带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回家。
家。想到这里我的双眼开始盈溢。家,在那里我可以躲藏,可以休息,可以安心。
家就在不远处!
这一次,我带着决心奔跑。沿着岩壁爬上三段石阶,经过破旧的温室,然后贴着工坊林,经过两条街。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了曾经的家门口。一座焦黑的残骸,早已被人遗弃。我的头脑试图处理这一切。这里曾是我的家(不对,不是)。我和妈妈和哥哥一起住在这里(不对,没有)。她把墙刷成了黄色,说这是流动的阳光(我从没来过)。
我小心地沿着弯曲的楼梯向上走,无数次暴风雨已经浸透的木板。楼梯扶手的触感很熟悉(陌生)。
我推开残破的门,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回忆中快乐明媚的微笑与现实中过火的残骸对撞到一起。我的两张脸上都留下泪水。这里曾发生过可怕的事,而我却想不起来。
通往15里屋的门早已脱轴倒下,屋顶也已塌陷,但我的眼睛被吸引到左侧的角落,那曾是我睡觉的地方——一张被烟熏黑的小床摆在那。我走近了一些,终于,我看到了床边墙上刻着的名字:
“帕洛。”
是我。我是哈德里——不对,我是帕洛。这两个都是曾经的我,但曾经在这里生活的那个我,是帕洛。哈德里的母亲因难产而死,但帕洛是被妈妈养大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场事故?一场袭击?妈妈惹了不该惹的炼金男爵?还是……还是我不小心惹了祸?
妈妈的桌子已经被雨水泡烂了,但朽木之中有一样反光的东西。她的手持小镜子。镜面碎裂了,可能是失火的时候被烧的。我把镜子捡起来。当我还是哈德里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看自己被那个缠绷带的人变成了什么样,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已经变得如此不同,我必须看看自己。
我照镜子。
镜子里的是噩梦。一个遍体鳞伤、双目失明的人站在那里,两条小臂缠绕着、穿插着发绿光的管线。一条恶心的寄生虫挂在他后背上,两只枯瘦的手绕住他的脖子,如同注射器针头般的长牙还露在外面。它干枯的双腿无力地下垂。一双充血的大眼睛从那个人的肩膀后面偷瞄,眼前的恐怖景象让它瞪大双眼。
我感到一阵恶心。我放下了镜子,两只最大的手想把寄生虫扯下来。我可怕至极。(我现在聪明了!)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产物。(我变得更优秀了!)永远都不可能有人爱我。(我爱这个新的我!)我将永远孤独。(我不想孤独!)
孤独。我太孤独了。
两辈子的苦涩孤独向我袭来,我仰起头对天嗥叫。这不是人能忍受的感觉。没人能感觉得到。我叫出双份的失落,共同的失落。我叫出对自己的同情,彼此深切的失落。在祖安上空,我听到了其他嗥叫声——来自动物、人类、还有半人半兽的生物。说起来很矛盾,但这一刻,他们在共同宣告他们的孤独。
我双膝跪地,双脚无力地扫在身后的地板上。
我会活下去。不以帕洛或者哈德里的身份。不以破坏者或思考者的身份。我同时身为他们两个,或者他们四个。这样的我更优秀。
我从墙上撕下一条烧毁一半的窗帘,披在肩上,小心不遮住视线。
我的回忆太奇怪了,太复杂了,太令人困惑了。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走到门外,走下台阶,心里想着像我这样的怪物能到哪去。
咔哒
“虽然遭遇了,或者应该说是恰恰因为经历了意外的、爆炸性的复杂事件,第一阶段宿主实验终于完成了。”
咔哒
我僵住了。囚禁我的人就站在房子门前的狭窄街道上,一支气动麻醉枪瞄着我。他皮带上的药瓶碰撞着发出恶毒的响动,里面装着未知的液体(烧灼感!),他身后的背包可能还准备了更多可怕的物件。
他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能感受到胸膛里怒火汹涌,我的两颗心脏敲打着彼此,中间只隔着几根肋骨。我本能地向他迈进一步。
“别想太多!”他发出警告,同时不屑地把麻醉枪瞄向一旁,扣动扳机,插中一只巨大的铬绿色甲虫。我惊恐地看到,麻醉镖里的液体注入甲虫的身体,几乎立刻就把它溶解了,它发出的叫声在我四只耳朵里响亮异常。
他的枪已经重新装好了弹药,再次瞄准了我。我举起了两只手。
咔哒
“接下来的问题请思考者个体回答。需要立刻作答,否则我将施加激励性压力。”
“什么?”
“安静。第一个问题:你的全名是什么?”
麻醉枪丝毫没有动摇,他细长、肮脏的手指悬停在录音设备的按钮上。
“哈德里斯比尔韦泽”我环顾四周寻找出路。躲藏的地方。任何机会。
“很好。下一个问题。你父亲的名字是什么?”
我父亲?我不知道我——等等,不对,我的确有父亲。我在他病情加重的时候照顾过他。他名叫……他名叫……
“抓紧时间。回答问题!”缠着绷带的人用命令的口吻说。
“阿尔冯!阿尔冯斯比尔韦泽!”我说话的口吻不知为何显得很放松。很绝望。
“哼。再快点。你住在哪?你从事什么职业?我们在学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我叫什么?”
“这!我住在这——不对,等等。我……我不住……四五幺!嗅花公寓四五幺房间!职业?我……我是文员?我记不……记不清了。太久以前了!”我在流汗,无奈地摇摇头。全乱套了。
咔哒
“悲哀。太浪费了。退化成了某种不可分的人格,污染了原始心智的纯粹。不适合进行进一步探索。”他喃喃自语,然后扭转脚跟,打算走开。
我感到两张脸上表情扭曲,都戴上了纯粹狂怒的面具。
他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用炼金火焰点了我的房子——我还记得那天的大火。他利用了我寻找解药的希望。
现在,他要付出代价。
我距离他四步远。现在只剩两步。他突然原地转身,朝我脚下扔了一瓶药。我勉强又迈出一步,随后发现我的靴子被牢牢粘在地面。我只差两个指节的长度就能抓到他,结果却只是抓了个空。
“思考者思考到头了吧,”他说,“我真的是太乐观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后退一大步,转身沿着一条小道走去。那条路是利文狭巷——我记得很清楚。他从视线消失的同时,我立刻弯腰解开鞋带,把靴子撑到能掏出脚的程度。我奋力一跃,赤脚追在他身后,进入了狭巷。
巷子里很黑,但我的听觉已经变敏锐了。我能听到他在第一个拐角的尽头,依然念叨着实验对象和来源。这里臭气熏天,我尽量不去想脚下踩到了什么,小心躲开窄沟和住户门口的木板。当我来到拐角处,他已经走到下一段巷子的中间,在昏暗的灯光和烟雾中依稀可见。我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截断掉的管子当作武器,站直身体的同时感到一股热血上头。
他不见了。
不可能!我向前大步慢跑,检查沿路的门。空气混浊,我想用肩上的窗帘掩盖我的咳嗽,但我只能捂住一张嘴。我有点头晕,转身望向身后。迷雾笼罩——不知哪来的雾。
他正在放出某种毒气!我把窗帘缠在一张嘴前,把另一张嘴埋在肩膀上,试图尽可能减少呼吸。这是陷阱。
我试图走回家的方向——但刚刚的那个转角似乎变得遥远了许多。我一定要回去。我开始奔跑,但一扇门突然打开了——红色的,金属的,还带着尖刺,直接打在我脸上。我摔倒了。
我的手脚,感觉全都变得异常沉重。异常沉重。我觉得我自身的重量要把我的脊柱压断了,但现在就连呼吸都很难。
我要死了。(看暴爽小说,就上飞卢小说网!)
那个缠着绷带的人低头看着我。我的两张脸上留着眼泪,仰视这个即将杀死我的人,然后我想起来了。
我透过绷带的隐约轮廓,看到了一张曾经的面孔——带着彩色墨镜,下巴刮得光滑整洁。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几年以前,当时他正走廊里,从实验室赶往演讲厅,他是自己所处环境的掌控者,我仰视着他,充满钦佩、羡慕、还有某种当时没认清的情感(恐惧!)。他走过的地方残留着古龙水的香味。他停下脚步看着我——眼神里不是可怜,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一种兴奋和期待。他做了自我介绍。
“辛吉德。你说你是辛——辛吉德教授。”
我的声音失去了协调,在我临终的时刻,我又成为孤独的一人。
撕心裂肺的孤独。
辛吉德在他的随身物品里疯狂地摸索,绝望地翻找什么。找解药?找良心?
原来是他的录音装置。他打开开关,附下身观察我。
“哦,干得好,四号思考者。这意味着你……没错……你比二号思考者回答出的问题还多!你帮大忙了。”
他关闭了录音装置。
那是我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我靠!”
“这么残忍?”
“那家伙果然都差点不是人了!”
“竟然这么搞人体实验!”[]
巨幕下,一些英雄们甚至都险些打起了冷战!
因为这个改造实验实在太吓人,甚至还是用第一人称视角来叙述的,
更是将恐怖层次上升了一个档次!
那个辛吉德,实在是坏的流脓!
然而,即便如此,巨幕也依旧给他发放了奖励——
“炼金术师:辛吉德,上榜奖励——”
“【冰霜之杖】!”
一把冰霜法杖出现在了辛吉德手中,
实验室中的辛吉德立即露出了惊喜的微笑:“哦,有了这个,我的毒气更能令人恐惧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十分受人讨厌,既然如此,就更要升级力量,保护好自己。
很快,
下一个排名出现。
“符文之地地区战力盘点,祖安篇!”
“第九名——”
《最臭名昭著的资本家!》
《祖安炼金男爵之首!》
250《你不必与我为敌,我可以改变你的想法!》
《炼金男爵:烈娜塔!》
“烈娜塔?”
“是她?!”
“祖安那个最大的炼金头子!”
当这个名字一出,许多英雄都是瞪大眼睛,他们显然都听过这个大名。
因为对方在祖安的名头实在过于响亮!
而很快,
关于烈娜塔的故事,
也渐渐在巨幕上亮起——
【烈娜塔格拉斯克从童年家宅的灰烬中走出,仅凭自己的名字和父母的炼金术研究成果白手起家。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她成为了祖安炼金男爵中的首富,通过利益捆绑积累人脉。与她合作,就将获得难以计量的奖赏。与她作对,就将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但到最后,所有人都会成为她的附庸。】
命运并非从来都对烈娜塔戈拉斯克有所善待。
她的父母曾经是杰出的炼金师,专精于医药方剂的创新。
他们把所有心血都献给了自己的研究和祖安的街坊邻里,将药剂和关怀送给任何有需要的人……不管对方是否能付得起相应的费用。
烈娜塔自幼便习惯了饿着肚子上床,对父母的执念满腹怨言,但又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她常常梦见皮尔特沃夫的日之门,还有从那道运河中驶过的船只,想象着自己掌舵,前往人生的新航向——目标就是世界各地的财富。
后来,等到烈娜塔长大到可以参与家族事业的年纪时,她在炼金术方面的平庸才能很快就暴露了出来。不过,她在盈利的手段上倒是有很多想法。烈娜塔人生中第一次推销,就成功说服了自己的父母。
只要他们肯收治那些较为富裕的祖安人,他们就不再需要为患者付不起诊费而发愁。忠实的患者们纷纷向地位更高的人称赞戈拉斯克家的制剂,而烈娜塔面向富人制定的收费标准很快就足以贴补他们的慈善开支。
可是,格拉斯克家并没有从此过上殷实的生活,而是把余裕的资金用来开发一种高度精纯的炼金科技秘药,给最危重的病人延长寿命。无论他们如何改良,这种秘药总是会出现不良的副作用——
比如会让患者变得言听计从,或者变得狂躁暴戾,于是他们坚持不懈地改良配方。只不过烈娜塔另有所想,她不甘心看到自己出主意赚来的钱被父母这样使用,同时非常好奇这个配方如果不加改良,是不是也能派上用场。
上面的皮尔特沃夫城中,有一些精英家族的族长们一直都靠着祖安城的医用廉价替代品攫取利益。他们听闻了格拉斯克家的研究,不能容忍自己的底线遭到威胁,于是就收买了几个打手去“收拾一下”。
那一晩,烈娜塔在父母的惨叫声中惊醒,家中一片火海。她搭进去了一条胳膊,也没能成功救出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