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这厢且说老蔡领了秦部长的旨意，人还没到报社就立刻电话安排回收那日那份套了红的报纸，老蔡说：“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又大，趁省报还没有过来，不如让雪飞先回去，帮着做点事。

　　秦部长立马应允，现在手头上的这件事，才是急事中的急事和大事中的大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希望老蔡带领大家真抓实干、马上就办，并且务必办就办好。老蔡得令，虽然心心忡忡，担心会把部长交付的重要任务搞砸，可他作为组织里的一名干部，身心都应该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不能在组织需要的时候，撂挑子不管。

　　所以老蔡得令后，带着毛雪飞一到报社，就马上召开全体人员的紧急大会。会前得到消息的几个负责搞编辑的、搞文字校对的，特别是文字排版的同志们，吓得要死，生怕又是哪个字搞错了没有发现。上次有期报纸把俺们剩州城里的一个老大的名字搞错了一个字，结果就为这个字，不光老蔡开会批，就是毛哥，对了，那时毛哥还在的，也开会批，到最后，人家负责校对的被直接开除，负责编辑的也被扣了好几个月的工钱，还落了个被严重警告的处分。搞得大家现在一看到汉字就头痛，当然英文或者其他外文除外，因为那个时候俺们剩州城里，还没得几个人懂外语，即使搞错了，人家也不一定知道。不像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可以看到外国人的东西。除了字外，大家只要一发现文稿里有人名，就要找身份证核对，实在核对不上的，就直接去派出所，或者公安局找户籍警和户政科的同志反复核查，确保万无一失和不犯错误。

　　等到大家坐下来，老蔡才告诉大家实情，就是这篇人物通讯里的马伟同志的落水时间，要改一改了。大家一看是数字要改了，于是大家悬着的一颗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可以平静地在体内自由地跳动了。因为报社的规定，宣传无小事，安全大于天，只说文字不能搞错，特别的领导人物的名字，可并没有说这阿拉伯数字搞错了要被撤职查办，于是大家听到这个利好消息，立马紧绷的脸变得松弛了起来，会场上也开始交头接耳了，这时，老蔡急了，马上一敲桌子道：“安静安静”，此时他那个严肃的样子，就好像山雨欲来和黑云压城一样，阴沉得可怕，可怕得就像一日之间，失去了多个考妣一样。

　　“这个日期要改，这是上面的旨意”，老蔡说到上面的指示的时候，下面有人突然冒出个声音来，“是上峰的旨意吧”，于是刚刚片刻的安静又要变得骚动起来。

　　有人道：“你这是打仗的电视连续剧看多了呢，上峰，上峰的，还党国呢”，因为只有电视剧里才有这些解放前的东西，听到这里，大家终于噤不住了，于是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老蔡又敲了一下桌子，一边说给俺严肃点，一边吩咐毛雪飞道：“你看看，有哪个再讲小话，再交接接耳的，你发现一人给我记一个，名单到时报到财务室，直接扣工资”。呵呵，这一招果然吓住了大家。在像俺们这些文人多的事业单位，你骂一句批一句，大家没什么太在意的，再说骂俺一句痛吗。你只有扣俺们这些人的工钱，大家才真正感到痛呢，没钱的那个痛，可能现在的人不知道，在那个时代，尤其比那个时代更远的那那个时代出来的人，是经历过没有钞票的痛苦了的。

　　听到老蔡在安排自己，毛雪飞就立马站了起来，有模有样的记了起来。呵呵，列位看官，你道他是真的记啊，呵呵，这小子机灵着呢，比上次老蔡要他坚持说毛哥是下水救人时要机灵一万倍都不止呢，他这个脑袋瓜子，这吃亏不讨好又得罪人的事，他才不肯干呢。

　　不过这一招倒时让大家彻底安静了，于是老蔡向雪飞这边投来感激的一瞥后，才正式安排起工作了。

　　老蔡将这次收回那纸套红报纸的工作，分成四个组，首先是信息摸底组，这个组主要是与那日的活动主办方联系，搞清楚当时究竟有多少外地嘉宾来到俺们剩州参加了活动，另外，还要摸清楚当日发行量，有多少同志看过了俺们的这份报纸。这个组因为要牵扯到那天活动的组委会，对接的都是俺们剩州方方面的头面人物，所以老蔡自己毛遂自荐，亲自挂帅，自任组长。

　　其次是报纸回收组，这个组主要是把已发行出去的报纸收回来，任务比较繁重。因为是回收，所以基本都是体力活，除了要到俺们剩州各个基层单位跑一跑外，全城的报刊亭、阅读亭、电话亭，凡是帮俺们报社代发行的地方，都要无条件地过一遍。对了，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手机普遍了，那个时候，手机还在普及的过程中，有事没事的，打个电话是人们日常的功课，所以那个时候电话亭这个东东，俺们剩州城好像是到处都有。不过老蔡又说了：“除了这些亭啊、点的，回收组的同志们可千万别忘了，有些代销店啊，这里不能成为俺们这次回收的死角”。

　　接下来，就是外联通勤组，主要是针对那些把俺们的这份宝贝报纸带回去了的来自外地的领导嘉宾，这也是一个麻烦事。说到外联通勤组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正在笔记本上不知胡乱记些什么的毛雪飞，停下来笔，正要祈祷老蔡，不要安排到这个组的时候，因为他不想到外面到处跑，尤其是到陌生的地方，这孩子，别说他激灵了，可说起出门还多少有些怕生呢。

　　正在他默默祷告间，老蔡提到他了：“这个组主要由毛雪飞毛记者负责”，这可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啊，呵呵，你越担心什么，结果就越会发生什么，据说这就是那个该死的墨非定律。当然雪飞现在这个年纪，他还不知道墨非定律呢，不止他不知道，估计那个时代，大部分人都不晓得的呢，要是早晓得，那早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啊。

　　不过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老蔡现在安排工作点名的时候，点到别人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的，而点到毛要飞的时候，他老人家可一定要在毛雪飞名字的后面加上一个毛记者。因为这些日子，老蔡注意到，秦部长便是一直呼雪飞为毛记者的，领导都这样的啦，即使硬着头皮叫这个新兵蛋子一声毛记者，那也是没得办法的啊。呵呵，不过跟着领导的方向走，那肯定错不了。

　　这最后一组，就是库存销毁组了。说到库存销毁，大家又准备要笑了，因为这让大家想到毁尸灭迹，也想到了火葬场，想到的尽是些不吉利的名词，呸呸，罪过罪过。不过这个组的活儿虽然不吉利，倒是十分容易也十分轻松，到时把这些废品堆到一起，淋上汽油，一烧了之。既然这活儿轻省，那就交给俺们报社那帮子老娘们去干吧。

　　可不是吗，报社虽然是文人多的地方，但你不要误会，你也不要总想着文人都他奶的是男人，这文人里头呀，也有不少女人呢。大家说文人酸的时候，总会有一个思维定势，以为是男文酸，其实他奶的，做了文人的女人，更酸，她们干什么都喜欢抬扛和斤斤计较。可这次还好，因为几个组的工作量一对比下来，女人们的这个组，任务最轻，这也是俺们报社的老娘儿们第一次没有在公开场合对可怜的老蔡发难的原因。不过虽然没有发难，可女人们还是说了：“这烧下来的灰，到时要请社里的男同事们帮忙运出去一下”，呵呵，说这话的意思，就像是火葬场烧出来的骨灰，出炉的时候，也得请家属们拿走。

　　不过老蔡生怕会开得这个时候因为女人而节外生枝可就不好了，于是一口允诺，连声道：“这个可以有，这个可以有”。安排完这些，老蔡接着讲这次回收和销毁的意义，因为不讲这个重大的意义，首先大家不会从思想上重视起来，不重视就会在相关工作中出现惰政、懒政的倾向，最后造成工作失误，让他这个社里的头头承担领导责任。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也是他所不能承受之重的。其次他接这个意义，也是为大家好，因为如此重要的任务，可能会像上次搞出错别字一样，搞得有人扣钱有人被开，搞得大家到时候哭哭涕涕的，对谁都不好。

　　说完这次工作的伟大意义，压实工作的责任后，老蔡又阴沉个脸，大家不看都知道，老蔡同志这是要说工作纪律了。于是老蔡便公布了纪律，主要是保密的纪律，就是这项工作，这件修改马伟同志牺牲日期的事情，用一句古话来表达，就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大家内部知道就可以了，回去连自己的老公啊、老婆啊、情人啊、小三二奶的，总之，连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他奶的别告诉。话到这里，老蔡还是不放心，大声一吼道：“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这时台下的各位被老蔡这一吼给惊住了，不但没有回答等待答案的老蔡，还像秋冬时节的知了，一声不吭了，倒时会场里的墙壁，关键时刻发挥了回音壁的作用，传出几声“好不好”的吼叫起来，在大家清醒之后，又哄堂大笑起来。本来一个相当严肃的会议，因为这个物理作用，立即变得相当有科技感和相当有趣。

　　可更有趣的是，老蔡最后强调保密的时候，他那个本来又厚又多皮的大嘴儿立即向前蹶起，变成一个吹火筒一样，连说数个嘘，示意大家一定要注意保密，谨防隔墙有耳。这他奶的一连好几个嘘的声音，直吹得会场好几个人站起来，老蔡忙问：“会还没有开完啊，你等就要出去做甚?”

　　几个人忙不跌地异口同声道：“上厕所”，于是不经老蔡的应允，纷纷提了裤儿，遵循男女有别的古训，进了各自嘘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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