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他要做说了算的真皇帝。
从宫中回来之后,傍晚,李复就接到了拜帖,来自赵德言的。
他想要明日下午来府上拜访。
李复在书房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拜帖。
“陛下还真是料事如神啊,眼下长安城的动静都这么大了,赵德言也越来越坐不住了。”李复笑道:“应允下来吧。”
“是。”老赵应声。
“对了,老赵,在前面找个僻静的屋子,收拾出来,装饰一下。”李复说道:“作个书房使用。”
“郎君,这边书房.......”
“用来招待一些客人,咱们宅子里的,这个书房,不合适。”李复解释道。
这个书房里东西不少,而且很重要,平日里便只有小桃能够来打扫,李复不在的时候,就只有老赵和小桃两人能够进出。
便是石头,也是只有李复召见他的时候,才能来书房。
自然就不适合接待其他人了。
而其他人来府上拜访的话,有的人,也不适合在厅中会面,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人家再来,还是在厅中接待的话,那就太过于生疏了。
书房也是个接待人的地方。
来人拜访,让人家去书房,双方见面,关系和距离,面上看着,就能拉近不少。
不然的话,一些“贴心”的话,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说出来了。
比如说赵德言。
上一次在厅中见的,这一次,就得让人家到书房去,显示亲近,也能更好的聊天。
但是总不能让赵德言来这个书房。
所以,一定要在前院,再布置一个适合聊天的书房出来。
李复一说,老赵就清楚了。
“郎君放心,明天早上之前,书房就布置出来了。”
李复微微颔首。
“辛苦了,对了,这两天,大安宫那边会送来一批书籍。”李复说道:“找几个人,我需要将大安宫送来的书籍,全都誊抄一遍,用咱们的新纸,誊抄好之后,装订成册,这件事,要找信得过的自己人来做,从誊抄到装订,全都要在咱们府里完成,不能传扬出去。”
老赵稍加思索。
“郎君,咱们府上有几个账房先生,都是能够信得过的自家人,在宅子里专门腾出一个院子来,让他们在那边办这件事,如何?”
“好。”李复应声:“另外,找几个雕刻技艺精湛的工匠,后天吧,我要见他们。”
“是。”
老赵退下去安排事情,李复则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书架上的那些书。
有一些可能会跟大安宫里的藏书有重复,到时候要挑选一番。
李复书架上的书,也多是竹简。
用新纸誊抄,将来,不管是阅读还是搬运,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次日下午,赵德言如约来了泾阳王府,赵管家客客气气的将赵德言请进了“书房”。
赵德言见管家对自己这般客气,心中也高兴的很,跟着管家来到了书房之后,心中欢喜更甚。
泾阳王殿下这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啊。
上一回还是在厅中呢,这一会,就直接来了书房了。
李复早就坐在书房里等着这个赵德言了。
“下官,拜见殿下。”
“无需多礼,来坐下说。”李复笑呵呵的招待着赵德言,随后对老赵说道:“赵管家,让人弄些吃食过来吧。”
“是。”老赵退下。
不多时,府上的下人送来了茶水和糕点。
“殿下,官员考核的事情.......”
“啊,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跟陛下提过了,当初你在贝州做官,也有政绩,在陛下面前挂了名,妥了。”李复笑道:“陛下亲口所言,有你的官做。”
“太好了,太好了!”赵德言兴奋起来了。
这下稳了,稳了,果然,泾阳王在陛下面前提起,比什么都好使。
什么考核官员,不还是要看谁的人脉神通广大?
“这其实是,殿下对我的恩典啊。”赵德言连忙躬身低头。
李复脸上带着笑容:“知道就好啊。”
“我愿意为殿下门下效力。”赵德言直接一个大蛇随棍上,顺着杆子往上爬。
赵德言也很是有眼力见的,为李复奉上茶水。
“祝殿下在朝中,人脉亨通。”
“哈哈哈哈,你啊,说的好。”李复夸赞。
“最近这些日子,京官州官都在长安,人心惶惶,因为朝廷的考核,裁减什么的,赵德言,如今,你是稳妥了,不着急了,但是吧,你之前毕竟是散官,朝廷的官位呢,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是想有个什么位置,那是不是........”
“殿下的意思是?”赵德言抬眼疑惑的看着李复。
“当然,这个事情吧,是这么个事情,眼下的情况吧,也是这么个情况,如今你也算是陛下的人,陛下希望这件事情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可以有一些乱子,但是不能太乱。”李复垂眸说着:“因为朝中,有一些人,不希望朝廷顺利,总是想着,在这里面为自己谋点什么。
本王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人脉嘛,关系网嘛,有你的就有我的,到了一定的地步上,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要争夺,你说是吧?”
赵德言连连点头。
“是,是,殿下说的是。”
“考核,说白了是什么呢?你明白的。”
赵德言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
自己现在的人脉是泾阳王,泾阳王是向着陛下的。
那谁站在陛下的对面,那就是自己的对面。
陛下闹这一出裁撤的戏码,是为什么呢?
赵德言想着方才泾阳王的欲言又止。
随后,心思流转之间,他悟了。
武德旧臣!
泾阳王是向着陛下的,但是呢,他也是太上皇的侄子,也孝顺着太上皇。
泾阳王是在两位陛下之间啊。
武德老臣,是太上皇分封提拔的。
而现在新朝,朝堂上陛下的人与太上皇的人在较劲........泾阳王夹在中间,他不能明着说,明着做。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啊!!
赵德言眼神都亮了。
这般重要且隐秘的东西,都让自己给弄明白了。
自己这下子,是真的要成为泾阳王的心腹人脉的节奏啊。
好,好啊。
太好了。
赵德言的内心已经兴奋和沸腾起来了。
若是帮着泾阳王解决了这个烦恼,也就是帮着陛下解决了这个烦恼。
那将来自己的仕途,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做陛下的“自己人”啊。
好好好,这个门路,自己是真的找对了。
得亏当初自己聪明啊,从中书令的话里,悟出了门道,不然的话,如今的自己,跟长安城里的那些地方官员有什么区别,还是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而现在,自己可是理清楚了这团乱麻,走上了一条通天大道啊。
“你说,京官和地方官,肯定是要有一些人,通不过考核,被裁撤的,但是呢,大唐还需要官员来管理事务,必然不能全都被裁撤,那觉得,被裁撤的,是什么样的人好呢?”
李复说完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饮茶。
让赵德言这个聪明人,自己去品去吧。
赵德言明亮的眼睛看着李复,连连点头。
“殿下,下官明白,下官明白的。”
李复的脸上露出笑意,抬手指了指赵德言。
“你,聪明,本王是不会亏待你的。
“嘿嘿嘿嘿嘿”赵德言也是笑。
“殿下好眼力,用到下官的长处了。”
“哈哈哈哈哈。”李复放声大笑。
接待完了赵德言,李复坐在书房里。
“小桃。”李复对着外面唤了一声。
“郎君。”小桃走了进来。
“最近长安城里这么多京官,地方官,他们来了长安城之后,会在哪儿聚集呢?”李复问道。
小桃想了想:“郎君,无非两个地方,茶楼,酒肆,郎君若是想看他们聚会的话,可以去咱们的茶楼。”
李复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小桃,可以啊,聪明了。”
“本来奴婢也不笨啊。”小桃说道:“郎君,这会儿您要出门吗?”
李复点点头。
“出门,换身衣服,咱们去茶楼,你着人提前去茶楼找掌柜的,给我准备一间茶室出来。”李复说道:“告诉掌柜的,我去茶楼,就是为了听消息的。”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安排。”小桃应声。
消息是要让旁人去送,而小桃,则是要去为李复挑选一身合适的衣裳。
既然是要去茶楼听墙角,肯定就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花里胡哨的了。
小桃为李复挑选了一身干净的布衣,一顶普通的黑色僕帽。
李复换上了衣裳,明面上只带了伍良业一个护卫。
其余护卫则是一路跟随,暗中保护。
到了东市茶楼,李复从后门进,直接上了楼,进去坐下了。
二楼的这个茶室,打开窗户之后,对楼下和走廊,甚至是隔壁茶室,没有什么隔音可言。
这地方,听听外面的人聊天,只是合适不过了,而且还不用参与到他们当中去,只是听着就可以了。
茶楼里,楼下大厅之中,众人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看他们的打扮,也多是官员,定睛一看。
哟,熟人。
赵德言动作够快的啊,前脚出了泾阳王府,后脚就到这茶楼来了。
还真是巧啊。
没去酒肆,来了茶楼。
“你们说,这考核前,就有这么多的事情,这考核后,还是这么多事,何必考核呢?真是的。”
“说的是啊。”
“升迁,考核一下无可非议,可是这日常为官,哪里需要考核?”
“就是就是。”
“哎呀,这升迁呐,我看靠的不是考核,是人脉啊,那些背靠大树的,估摸着早就找好门路了。”
众人饮茶,润乐润嗓子。
“要说这做官,还是武德年间好过,贞观新朝,也未必见得就需要什么改动啊,这一动,就乱了。”
“你说,如今这朝廷大事,各种赈灾,官员考核,无异于乱上加乱,要是在这个时候,草原上的突厥人再来生事,那就更乱了。”
“唉,谁说不是呢?我是到现在都没想清楚,当年太上皇授予我官职,我虽然没有政绩,可是也没有出错啊,听说这次考核是为了裁撤官吏,我要是过不了考核这一关,意思就是说,太上皇授予我的官职就没了?”
“我是听说,当年秦王府的人想自己人出头。”
李复淡然饮茶。
这帮人,聊着聊着,还真是聊到了点上去了。
难怪乎长孙无忌身上顶着这么大的压力。
消息是瞒不住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是右仆射,负责这件事情,最终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李复也明白李世民的意思。
管理考核,有本事的,一点都不会担心自己过不了考核。
反而是这些没本事的,没政绩的,最是担心自己被裁撤。
这这一部分人能做官,靠的全都是当年太上皇的封官许愿,还有父辈荫庇。
他们担心,过不去这道坎。
与其被动的乱,倒不如给一根导火索,让这些庸才抱团,到时候,处理的时候,就知道该处理谁,该怎么处理了。
可别漏了。
一旦这部分人开始抱团,那么,长孙无忌的工作量,变相的就能减少许多。
都不用一一去看他们的文章策论了。
直接动手就是了。
都是用不上的“武德老臣”,裁撤就裁撤了。
“听说负责这件事的,是当朝的右仆射,那右仆射,是陛下的大舅子,又听说,长孙皇后并不喜欢她这个哥哥干政,说不定这个事儿啊,陛下其实不明白。”
“你是外州人,消息倒是很灵通啊。”赵德言惊讶的看着那官员。
“做官不就是听来听去,说来说去,尤其是到了京师,消息就更快了,差不多都知道了。”
“这么说来,是不是右仆射要换自己人呐?”
“嘶~这不就对了嘛,这是要换人脉啊,武德的人,换上贞观的人。”赵德言说道:“我这也是武德年做的官,贞观年,我就成了闲人了。”
赵德言倒是没有顺着话,将矛头指向长孙无忌,只是“无意间”分开了武德和贞观两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