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能有成果？”

　　杨威虚眯着眼看向张善康，对方懂技术么？

　　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在杨威满是质疑的眼神中，张善康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杨威同志，我只是管理人员，说这个就是为了表示只要经费充足，我们研究所会全力配合你们的项目。”

　　张善康说完后，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西南局那边在之前就打了电话过来，告诉他们，来的人有权决定是否把他们需要的项目交给半导体研究所，而且至少200万经费，要是经费不足，可以根据情况追加，他一个研究所的办公室主任，面对两个年轻人，何至于此？

　　“张主任，冒昧问一句，研究所好像很缺经费？”

　　杨威听到对方的解释，虽然知道为什么，可还是疑惑。

　　半导体研究所，日子再不好过，却因为涉及到高精尖端行业，国家再差钱，也不至于会让半导体研究所这边经费奇缺不是？

　　至少，不至于出现发不起工资的情况。

　　“差！不是一点点差。咱们国内在半导体这块，很多项目都需要经费，可上级拨款太少，分摊到每一个项目吧，所有项目都会因为经费不足而受到影响；要是集中到某一个项目，可都是非常重要。还有就是，即使搞出来一两个重点项目，需要更多经费来搞规模化生产，推向市场……”

　　张善康本来不愿说的。

　　可在知道杨威手里有200万，甚至更多经费的情况下，衡量了一番，终究还是说了。

　　杨威顿时明了。

　　改革开放初期，整个国家政策都是以建设经济基础为核心。

　　国家穷，经费少，要想投入到经济基础建设上，科研等领域，自然经费就少了。

　　如同军工系统一样，需要等待！

　　基础领域的科研，在没有迫切的需求情况下，能得到的经费自然更少。

　　所有单位日子都不好过。

　　一直要等到国家863计划的制定跟实施后，加上国家经济开始发展起来，国内的科研单位日子才会逐渐好转。

　　真正快速发展，需要等到进入21世纪后。

　　“半导体研究所很多项目可关系到国防安全！”

　　叶婉清有些难以置信。

　　在她看来，半导体研究所的很多项目，都是国防安全的基础。

　　“不少军事项目都下马了呢！”

　　张善康提醒叶婉清，后者愕然。

　　杨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在张善康办公室里呆了不短的时间，一直到下午下班后的好一阵，才在挂着副所长牌子的办公室里见到已经61岁，早就该退休的林副所长。

　　办公室非常简陋，只有十多平米。

　　一排文件柜，一张表面油漆已经斑驳的办公桌，前面放着一条油漆同样斑驳的长条凳，长条凳前面有一张茶几，放着一套瓷茶具，一个有着历史厚重感的陈旧藤条暖水瓶放在茶几一旁。

　　老太太的短发梳等一丝不苟，如果换个地方，只会认为是一个普通老太太，没人会知道眼前这位平凡的老太太居然是华夏半导体之母。

　　在跟叶婉清打了招呼后，一脸和蔼地对两人说道：“随便坐。”

　　“林所长，不用麻烦了。这会儿您也下班了，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讨论一下关于高纯度锑化铟项目的合作……”

　　杨威见老太太弯腰提起暖水瓶要给两人倒水，急忙摆手。

　　叶婉清则是急忙双手抢过暖水瓶，一脸轻松地说道：

　　“叶奶奶，您就别麻烦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您了，有不少问题向向您请教呢！”

　　老太太笑着数落叶婉清，“你这丫头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可冤枉我了……原本，我还想来半导体研究所的……”

　　老太太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叶婉清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最早在大学的时候，她确实是固体物理学的，可后来转入了自动控制专业，虽然自动控制专业跟半导体也有很大关联，在材料研究方面，却不是那么对口了。

　　“我只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晚上还要加班。”

　　老太太把水轻轻放到两人面前，对着两人开口。

　　恰好在这时，有工作人员送了几个铝制饭盒进来。

　　“时间不多，咱们就边吃边聊。”

　　显然，另外两份是给杨威以及叶婉清准备的。

　　杨威知道，在刮风运动结束，这些专家重新回到岗位上后，夜以继日地拼命工作，想要把之前失去的时间补回来。

　　即使经费不足，只是有大量的试验没法做，理论研究等工作，同样不少。

　　叶婉清不客气地接过铝饭盒，打开盖子，先递给杨威。

　　老太太一脸笑容地看着她，顿时红霞爬满脸庞。

　　杨威看了一眼，铝制饭盒里，两个饭盒是菜，两个饭盒装着菜，两个装着米饭，荤菜是茄子烧肉，茄子多，肉少的那种；素菜是冬瓜。

　　老太太的饭盒里一半菜一半主食，同样是这两个菜。

　　或许，这应该是老太太用自己工资给张罗的？

　　杨威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想到老太太时间紧，晚上还有工作要做，杨威顾不得吃饭，直接进入正题：“林所长，是这样的……”

　　“之前我就给你们单位的韩远山同志说了，高纯度锑化铟的研究，需要不少高端设备，尤其是制备工艺。另外，我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硅。目前，硅晶圆的制备工艺对我们的科学研究事业限制更大，国内各单位对于高性能芯片的需求，都是从特别渠道搞回来，价格高，数量也少……”

　　老太太在听完杨威简短的介绍后，停下了吃饭了动作。

　　皱着眉头看着杨威。

　　对于杨威，她并不是很熟悉。

　　“林所长，我知道的，基础确实差，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听导师说过，您在回国后，有提出过先制备高纯锑跟高纯铟，然后合成高纯锑化铟的方案……”

　　听到老太太这样说，杨威就明白，老太太还防备着自己。

　　从那十年过来呢！

　　“你导师是？”

　　“温炳坤教授。在63年之前，是您手下研究组的成员。”

　　“小温啊！”

　　听到杨威说温炳坤，老太太顿时高兴了起来，“他怎么样？还好吗？这都多年没有联系了。”

　　温炳坤是国内本土培养的材料专家，没有留过洋，但是水平绝对不差。

　　要不然，杨威本身不是这方面专业的学生，也不可能主动去抱大腿。

　　温炳坤跟国内这年头绝大部分的

　　有了这一层关系，谈话氛围顿时就变得愉快起来。

　　“之前提出来的，只是设想，难为还有人记得，而且，这种工艺，可能已经落后，不仅成本高，性能也可能无法满足……”

　　“林所长，要制备高纯锑跟高纯铟最大的难题是基础制备过程所需要的高纯水。之前没有条件，我跟温教授讨论过，利用过滤-蒸馏-反渗透器-阳离子交换柱-阴离子交换柱……这样的工艺来反复提纯，得到高纯水。同样，高纯铟、高纯锑也可以采用这样的方法……在合成后，再进行多次提纯，从而得到高纯度锑化铟晶体……”

　　杨威开口说道。

　　他手里有更加先进的工艺，可对目前来说，这种复杂的工艺，反而是最合适的。

　　“有成果了？”

　　老太太顿时就来了兴趣。

　　“高纯水没问题，高纯铟跟高纯锑是否成果，还不知道，毕竟学校经费也有限……在高纯锑的制备过程中，温教授在实验用98%的粗锑利用真空蒸馏以及区域熔炼的工艺制备高纯锑……”

　　从到了这时代开始，杨威就清楚基础工业如何。

　　特别是在哈工大赖了八年，更是深入了解。

　　学校很多专业的教授都是他的老师，不只是为了熟悉这个年代的基础技术，更是为了利用自己的经验，不着痕迹地忽悠着教授们去搞一些基础的关键基础技术。

　　要不然，等到一切需要再去搞，就来不及了。

　　比如，现在的锑化铟。

　　按照历史轨迹，眼前的老太太估计要在4K跟16K硅DRAM成品率的研究后，甚至搞了其他的基础技术后才会启动高纯度锑化铟的研究，在这之前，估计是要把砷化镓项目搞了……

　　“……”

　　一旁的叶婉清知道杨威熟悉的专业很多，在很多领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他吸引，主动倒追，毕业后放弃了条件更好的研究所而去了红星所。

　　原本，她认为自己对材料了解得也很深入，可在听到杨威对于这些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属于先进的基础材料张口就来，才发现，即使自己已经把杨威想得很厉害了，终究还是没想到杨威会如此厉害。

　　一时间，双眼冒着小星星，默默地看着杨威。

　　“林所长， 目前基础条件已经具备，半导体研究所条件目前是国内最好的，一旦有了突破，不只是我们的防空导弹项目进度不会受到延迟，就是国内一直无法取得突破的空空导弹……”

　　杨威见老太太没有开口，又刻意强调了一番锑化铟的重要性，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锑化铟在军事工业最大的用途就是中波段红外探测器的制备。

　　“所里没有这方面的项目，如果立项，即使上级审核批准，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十来年，我们欠的太多了……”

　　老太太的语气中满是落寞。

　　“我们不是？”

　　叶婉清终于回过神来。

　　红星所可是准备出资两百万。

　　“200万，并不够。杨威，如果你们的资金真的能支撑，我可以用休息时间带着我的研究生进行这个项目。”

　　老太太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林奶奶，有制备工艺，基础配套也不差太多，200万还不够？不就是个半导体材料么？”

　　叶婉清瞪大了眼睛。

　　200万是多么庞大的一笔巨款。

　　不就是搞一款材料么？

　　林副所长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杨威。

　　“再多钱，都必须搞！要是没有高纯度锑化铟，我们的防空导弹、空空导弹，都会受到材料的制约，无法取得突破，国外已经领先我们十多年了……”

　　杨威很清楚，200万确实不够。

　　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200万，已经是红星所能拿出来的最大金额了。

　　他直接阻止了叶婉清继续说下去。

　　叶婉清不了解锑化铟的性能，加上红星所很多的研究因为杨威拿出了成熟的设计而不需要太多实验，研发费用低得令人发指，才有了这一说。

　　“咱们先考虑实验室制备，如果这200万能搞出适用的高纯度锑化铟样品，我想，部队经费再紧张，都会提供经费的！上级不拨付，后续的经费我们红星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