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孙师傅,我是小红啊。”红姨在大门口说道。
老孙头打开窗子往外看,果然是小红,说道:“小红,是你啊,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厂里。”
红姨陪笑着说:“孙师傅,真是不好意思,唉,别提了,明天我要去参加一个技术评比,今天厂里不是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套新技工服嘛,我忘了拿,这不明天就走了,急的我坐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过来的。”
老孙头立刻拿着钥匙,给开了大门,让红姨进来。
“这么晚了,你拿完衣服,还咋回去啊?”老孙头问。
“是啊,太晚了,反正明天早上我们走的早,干脆我就不走了,我睡厂房里的休息室得了,你说行吗,孙师傅?”红姨对老孙头说。
“行啊,没问题。”老孙头一口答应,厂里常有职工晚上不走,睡在休息室,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于是老孙头陪着红姨进厂房找到衣服,把红姨安顿在休息室,老孙头又回去传达室睡觉了。
夜里一点多,老孙头又被声音叫醒了。
梆梆~梆梆~老孙头爬起来,心想:“这个小红怎么回事,又敲窗户?”
老头站起来,打开窗户一瞧,不是小红。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院里,浑身上下都很脏,脸也很脏。他的眼睛却非常亮,亮的好像能穿过玻璃,照到屋子里。
老孙头还没说话,小伙子开口了,“大爷,我回厂里洗个澡,洗干净了就走。”说话声音很低沉。
然后老孙头看到,年轻人转个身,向厂房里走去。
老孙头还在纳闷,这个年轻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看不清容貌,但是确实很面熟。
突然他的背脊一阵发凉。
小赵!这个人很像小赵!身材像,脸型像,头发像,说话……也有点像!
老孙头不寒而栗。
他拿着手电筒,慢慢走出传达室,在院子里用手电照了照,一个人都没有。
他又照了照大门,锁还上着,一切都没变化,这年轻人是怎么进来的?
老孙头越想越是害怕,小赵不是前些日子没了吗,怎么会……
他转念又想,这会不会是恶作剧?不行,他得去看看。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今晚的事,却让他不敢相信。
他拿着手电筒也走到厂房里,红姨的屋子也黑着灯。
老孙头敲红姨的房门,把红姨叫醒,红姨打开灯出来,“孙师傅,怎么了?”红姨问。
“小红,你有没有见到有人进来?或者听见什么声响?”老孙头说话,声音都有些颤了。
“没有啊,没有人,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红姨回答。
“我怀疑有人进了咱们厂子,在洗澡间那边,咱们……咱们看看去!”老孙头小声说。
红姨迟疑了一下,说:“行,咱们看看去。”
老孙头从角落里拿出两根板凳腿,递给红姨一根,说:“拿着,咱们走。”
两人刚走出几步,红姨屋里的灯忽然灭了。
灯灭了,难道是停电了?
两人赶快去厂里的大电闸那里看看,只要把总开关一打开,整个厂房的灯都会亮起。大闸就在厂房走廊内,离车间不远,离洗澡间也没多远。
老孙头拿钥匙打开电闸,拉开总开关,可是,周围还是一片黑。
灯并没有亮,真的停电了。
那个时代,停电也是常有的事。厂里有自己的备用发电机,但发电机的钥匙老孙头却没有。
两人立在那里,正不知如何办才好,黝黑深邃的走廊里,却传来流水的声音。
声音来自洗澡间那边,是淋浴喷头发出的流水声,真的有人在洗澡。
老孙头拿手电筒照了照,走廊里空旷旷的,除了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
老孙头手里紧了紧那根板凳腿,一步一步挪向洗澡间,红姨紧紧跟在他后面。
洗澡间的门是关着的。但里面却传来淋浴喷头的水流声,很显然,有人在洗澡。
老孙头低着身子,悄悄来到门口,想仔细听听里面的动静。
忽然,他感觉脚下湿湿的,原来洗澡间里的水,从门缝下流了出来,他拿手电筒一照,顿时毛骨悚然!
流出来的,不是水,是血!鲜红鲜红的血!沾到他的脚上,把他的鞋都染红了。“啊——”红姨吓得大叫了一声。
洗澡间里的水流声突然变猛了,好像有个人在里面动了一下。
“快跑!咱们快跑!”老孙头喊道,两个人什么都不顾了,撒腿往外面跑去。
他们俩在黝黑的走廊中向外狂奔,每跑过一间屋子,屋里的水龙头仿佛就被打开,开始哗哗地流水。
忽然,厂房屋顶的消防洒水喷头,也开始“呲呲”的喷水,水喷到他们两人身上。
红姨跑在前面,老孙头的手电筒光打到她的身上,一看,更加毛骨悚然。
他们身上淋的不是水,是血!鲜红鲜红的血!
两个人都已被淋成血人。
两人疯狂跑出厂房,他们都吓坏了,“快!快!咱们去报警!”他们跑到门口,大门锁着,出不去。
“我去拿钥匙!”老孙头说着,跑回传达室屋里,屋里一片漆黑。
红姨一个人,摇晃两下大门,根本摇不开,她感觉到自己一身粘稠的鲜血,正在往下滴着。她回头看了看,从厂房到大门,两溜鲜血,是她和老孙滴下来的。
她已经吓坏了,可是老孙头还没有出来。
她敲打着老孙头的窗户,喊着“孙师傅!孙师傅!”
屋里黑黑的一片,没有传来回音,却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老孙头屋里的水笼头也开始流水了。
红姨惊恐极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尽全部力气,爬上大铁门,从墙上翻了出去。
她一溜小跑,跑到大街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到车上,还在呼呼的喘着气。
“这位女士,您怎么了?弄的一身都是水,这大晚上的,看见你这样,我还真有点害怕。”司机很健谈,半开玩笑地说。
红姨顾不得答话,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但是并没有血,只是一身的水。
这是怎么回事?血呢?
红姨给出租车指着路,回到了家,钱也没带着,让家人给付了车费。红姨给家人讲到这些事,家人都不相信。
第二天,红姨带着家人来到纸袋厂,厂里一切正常,厂房里没有血,哪里都没有,甚至连水都没有。
只不过,传达室的老孙头,死了。
他被发现死在传达室内,死时传达室内的水笼头开着,还流着水。
警察来了,对红姨进行了询问,红姨一五一十地说了晚上发生的事,但警察并不相信。
老孙头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打斗痕迹,警察排除了他杀,经过检查,最终定论为——心脏骤停,窒息而死。
红姨没去参加技能评比,甚至再没去上班,直接辞了工作,在家休养。
她逢人就讲这个故事,当然也对我讲过。她还极怕水,一听到水声,就吓得直捂耳朵。
他家人都说她得了精神病,于是我妈去的也少了,我自然见她也就少了。
后来的后来,某一天,我听人说,红姨的精神病重了,去精神病医院住了一年,身体越来越差,很快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