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山坟,在我们村正南方的秦岭山上。之所以和这座山联系起来,是因为我们警局刚刚接了一个案子,南山上一户村民的坟地被挖,尸体被盗。这件案子就交给了我,看到这样的安排,我难免有一点为难,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我还是能看出领导对我颇为诡异的家族身世,还是有歧视的。这种案子交给我去办就是很好的证明。虽然我临走前他反复交代:“有什么困难直接说,给你们派辆车,长安之星,新买的!”我笑笑,解除了五叔的最高配置的奥迪Q5的警报,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留下领到一个人在门口郁闷。
这种事情当然少不了五叔参与了。我们到达山村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了,正是村民做中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烟囱里面冒出的青烟,在无风的山村里钩织了一副“山村数烟直”的景象。当事人家里就在这里了。我和五叔跟当事人这儿了解了一些情况:
我叫牛五魁,昨天夜间三点多,我在邻居家打完麻将准备回家,因为我们村子的村民在山上居住分散,从邻居家出来到我家要翻过一个山头,而我母亲的坟地就在这半路上。可是我从母亲坟前过的时候就发现这坟地有异样,我娘刚死不过两个月,原来还比较完整的花圈部件散落一地,坟堆上的土也有被重新挖过的痕迹。当时太黑,我壮着胆子到坟前看了看,确实被人动过。我打算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过来仔细看看,给收拾收拾,就没再多待,直接回去了。
躺下之后就开始做梦,梦里面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重孝,在我娘坟前哭,声音很凄惨,也很真切。我始终看不见这人是谁,尽管我拼命往跟前凑,可是就是缩短不了距离,那女人和坟头好像会移动一样,我始终和她保持那么远的距离。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之后,发现我根本没有在家里,而是在我娘的坟跟前躺着。这下给我吓坏了。我看了看坟堆,还是昨天被破坏的样子。我赶紧回家喊了家人,去把坟地重新规整了。可是在我们打开坟坑检查物品的时候,发现棺材空了,我娘没了!
那人说道这里,竟然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我和五叔提出去坟地看看,这人才抹了几下眼泪,在前面带路了。山路非常难走,特别是秋季雨多,比较湿滑。所以在跋涉了一个小时之后,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可是眼前的情景不仅我们感到意外,连牛五魁也瞪大了眼睛:整个坟地不见了!只剩下一块碑!
由于五魁带着铁锹,便顺着墓碑开始挖土,下挖两米,本来早就挖到棺材了,可是现在一点迹象都没有。在大约十公分深的土层里,我还见到烧成灰烬的纸钱。这里应该是坟地没错,可是怎么能连坟坑都失踪了呢?难道真有人有偷井的本事?(关中这一带有一种说法,没人能把井偷走)
无法找到坟冢,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五叔问五魁:“这碑是刚刚下葬的时候就有的吗?”五魁道:“这是前两天重新修整之后立下的。原本就要修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五叔点点头,这块地方是山里比较大的一块平缓的土地,这样的地形却只有五魁娘一个人的坟,如今坟头都被平了,没有这墓碑,还真找不见那坟地所在。一时间没有任何线索,我和五叔只好先回去,临行前交待五魁:“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五魁应了。我们各自回去,我赴警局向领导复明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五魁打来的电话,说是接到一封信,让我们赶紧去看看。我和五叔立即开车前往五魁家。一路上,五叔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担心他心事太重,开不好车,遂表示自己开车,让五叔认真思考。五叔同意。
刚开了不久,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大清早的天却越来越暗,连汽车的头灯都因此而自动打开了。而我的眼前即使在头灯的照射下依然漆黑一片。我觉得在黑暗中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汽车的控制。一时间我毫无意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味地往前开,没有目标。甚至连刹车和换档都不知道。五叔也盯着前方,面无表情。
紧接着,我好像被控制了,车子也被控制。我们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却没有终点。这时候,五叔终于打破了沉默,他咬破中指,在车窗上面画了几道符咒,但是没有任何作用。五叔问我:“有没有童子尿?”我二话不说,揭开裤带也没有目标,就是一通狂喷!“兔崽子你倒是看着点,弄得车上到处都是。还有?怎么那么多?够了够了,不用了!憋着点。真味儿,昨晚上喝酒了吧?”五叔抱怨着。我们的车子终于停下来了,叔侄二人下了车一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车子的一个轮子已经悬在半空,而下面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沟!这块地方到处是我们的车辙,车子一直在这个深沟旁边打转,一个不小心,我们叔侄俩肯定就见到五爷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车子弄到安全的地带,叔侄俩重新上车前往五魁家。上车前五叔交代:“完事儿给我把车洗了,你开车。”我点头,可是等我上了车我就后悔了,我所在的地方正是我放水的地方,根本没法在跟前坐,他却一个人坐在后面,品着香茶,真够阴险的。“早知道刚才往你茶杯里加点料!”我嘀咕着,一边用大墩布把车子里面擦了擦,勉强能坐上去这才作罢。
“大白天的还能遇到鬼打墙啊?”我问五叔,“这种事情在人不在鬼,你的精神力差,就容易被控制,精神好,即使在晚上也不会有事。”我点点头,昨天玩上却是跟他们闹了很晚,今天精神萎靡,五叔的解释也还靠谱。一路无话。
因为在半路上耽误时间太久,到了五魁家里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五魁正在吃饭,见我们进来,赶紧起身,拿出一封信,信中写道:
你娘在我们手里,拿五万元放在牛王庙的香炉底下,我们勘验之后立刻放人。否则,火葬场烧成灰还要加价!
尸体究竟在哪儿呢?我和五叔都陷入了一个没有头脑的事件。这座山坟实在是太诡异了。但是这封信却让我们重拾信心,因为整个事件虽然离奇古怪,但是这封信却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大致方向:首先这个事件是人为的;其次,这是为钱财而来。但是目前仍然不能排除与灵异事件是否有所关联,因为五魁遇到的一些事情,以及今天上午我和五叔在车上的经历已经很能说明情况,这件事情并不是单为要钱那么简单的。
下午,五魁的四个哥哥、三个姐姐都来了,商量缴纳赎金的事情。兄弟姐妹七个人,为了五万元大吵大闹,根本不像是一家子。五魁一个人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他在家中最小,母亲生前归他赡养,兄弟姐妹们在其母生前就没少为赡养费吵闹,这时候一下子要五万,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五魁的大姐见谈不拢,索性骂起来,也得亏她嗓门大:“要我看哪!干脆别要了。让那小子拿着去吧,是咱们的妈,又不是他的妈。他拿着能咋地?除了咱们要,谁要那尸体干吗?咱们就不买,他憋不住了,自然就给送回来了!”她的这一个观点倒是引起了众人的附和,大家认为这个不花钱的方案是最好的方案了,于是纷纷赞同。五魁双手抱着膝盖,没有任何表示。
第一次家庭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五魁哥哥姐姐们的表现,难免让他失望。我和五叔虽然属于外人,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据说五魁母亲守寡多年,一个人养着这些个孩子,可是临老了,落得连尸体都找不见、没人找的境地。
五魁倒也还孝顺,他呜呜地哭着,道:“俺娘对他们多好,现在死了,竟然什么都没留下!”我深感压力重大,只是现在的线索实在少得可怜。我和五叔面面相觑,只好先将赎金对付了再说,要不然这么耗着,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和五叔商量了一下,去车上取了钱,交给五魁,道:“你先去把尸体赎回来,然后再做计较。”五魁推辞,死活不受,五叔说:“这些钱可不是给你的,是把嫌疑人引出来的。你可弄清楚了。”在我和五叔的一再坚持下,五魁总算接受了,天黑时候把钱送到了牛王庙的指定地点。
当天夜里,我和五叔便躲在牛王庙的大梁上。后半夜时候,我已经快睡着了,底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有些支撑不住了。再看看五叔,他却异常精神。我突然想起来他说过一定要打起精神,才不会被鬼魂迷惑,我立即强打精神,盯着那个香炉。可是,没过一会儿,我又支持不住了。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回头一看,给我吓得立即不再犯困,却开始担心这东西怎么对付。一个巨大的蝎子趴在我的肩膀上,五叔看到我的窘迫,竟咧嘴一笑,在黑暗中露出白森森的牙。他对着那东西吹了一口气,那大蝎子很快僵在我的肩头,我赶紧用手把这要命的家伙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