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寡人欲铸一把天子之剑,开辟一片乐土!
荀夫子和嬴政同时站了起来!
荀夫子震惊李默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只余一种文字,便代表着要摒弃掉其余六种。
毁人文字,便是断人传承与信仰!
这是天大的歹毒之心!
最关键的是。
留哪一种,毁哪六种?
其余六国,又岂会答应?
而嬴政则是因为激动!
李默这一句天下间只余一种文字,直接说到了他心坎上!
冲击了他的内心!
他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文字全都变成一种。
天下人皆可学得,皆可认得,岂不痛快?
“不可能,这不可能。”
荀夫子摇着头,声声否定。
“没人会愿意这么做,也不会有人同意这么做的。”
“先生所言的确是震耳发聩,令老夫醍醐灌顶。”
“但这种办法不可能行得通。”
可嬴政却是对此事持有不同见解。
开口便是:“你儒家孔圣早已教过你们解决办法,荀夫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荀夫子看向嬴政:“何时教过?”
要是教过,他岂会不知道?
嬴政神色认真道:“《抡语》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荀夫子皱了皱眉,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嬴政一脸严肃道:“把三个人打一顿,必定有一个会拜我为师的。”
不同意?
那就打到他们同意!
场中几名女子忍俊不禁!
这可是一国之君啊!
说起李默的《抡语》来居然毫无违和感。
还一副奉若神旨的模样!
李默抿了抿嘴。
有些意外!
这嬴政学得还挺快!
嬴政见几个女子在发笑,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先生,难道是寡人理解的不对?”
“一八七”李默闻言摆了摆手:“对,很对!”
何止是对!
嬴政往后干的事可不仅仅是把三个人打一顿那么简单。
听到李默的认可,嬴政才松了口气。
称赞道:“这《抡语》原来如此精妙,寡人回去定要再重新阅读一遍。”
他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抡语》算是白背了。
直到今天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涵义!
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荀夫子肯定会反驳。
但是这话出自秦王之口,他就是想反驳也反驳不出来。
就如同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你学我的武功不学我的思想就会迷惘,你学我的思想不学我的武功就会被人打死。
而嬴政有这个想法,又有足够嚣张的资本!
想到这里,荀夫子突然猛地一震!
这么说来的话,李默所说的《抡语》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李默看出荀夫子的纠结,出言道:“夫子无需想这么多,只要需知大势不可违,便可免你儒家一难。”
儒家思想固然迂腐。
但却是每个朝代都不可或缺的。
他们虽不是救世之道,但却是不错的治世之法。
简而言之便是,这个思想不适合乱世。
只能在和平时期用来治理国家。
而且,还需要注意张弛有度!
比如说孟子所主张的施行仁政。
他就曾提出“民贵君轻”的思想。
主张“政在得民”,反对苛政。
提议给农民一定的土地,不侵犯农民劳动时间,宽刑薄税。
这一思想,就非常适合和平时期用来治理国家。
国以民为本。
这是历朝历代都不应该忘记的理念。
而民所求的很简单。
有一块地可以种,不需要流离失所,便够了。
有地种,有饭吃。
谁愿意吃饱了没事干揭竿而起跟别人去造反?
打赢了还是吃饭种地,打输了就是掉脑袋。
底层百姓只是文化不高,又不是傻!
免他儒家一难?
荀夫子总觉得李默这句话是话里有话。
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儒家会有什么难。
“先生可是知道些什么?”
他看出李默不会无的放矢,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用意在里面。
李默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荀夫子记住我这句话便是,你若是信我,我有办法让你儒家兴盛。”
“你若是不信,我也不会多劝。”
有些话不能说。
最少现在还不能说。
就像天机。
你可以知道,但却不能泄露。
能给荀夫子这样的暗示,已经是他仁至义尽了。
儒家文化还是有点东西的,不然也不会被后世传扬几千年。
后世只要读过书上过学的,多多少少都是接受过儒家思想熏陶。
不用抬杠。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书上教你谦逊礼让,而不是逞凶斗狠。
这便有儒家思想在里面。
荀夫子沉吟了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若真如先生所言,老父便先替天下儒学之士谢过先生了。”
李默承了他这一礼。
荀夫子提了提袖子,又道:“先生虽然年轻,可见地却让老夫感到汗颜。”
“今日与先生大论一番,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
韩非站在他身后紧紧抿着嘴。
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路上的时候还说要教教先生什么叫尊师重道呢。
现在却反过来对先生尊敬有佳了!
“时辰不早了,老夫便不打扰先生与几位夫人了,告辞。”
荀夫子看了眼院中的几名容貌美艳气质出众的女子,又笑道:“先生好福气,好福气。”
场中氛围顿时被他这句话说得怪怪的。
直到他带着韩非和还想赖着不肯走的红莲离开之后。
焰灵姬才后知后觉得指着大门口对李默道:“那老头,是不是说我是你夫人?”
胡夫人脸颊一阵发烫,打了声招呼又回了自己房间。
李默抿了抿嘴。
这里除了他住的全是女人,谁看了不误会?
荀夫子是走了,可是嬴政却没走。
“夫人先去休息吧。”
惊鲵帮两人重新换了茶水,闻言看了眼李默轻轻点了点头。
临走前还顺便叫走了焰灵姬。
因为她知道,李默和嬴政接下来的谈话,越少人听到越好!
盖聂朝嬴政拱了拱手,道:“卑职去门外等候。”
有李默在,没人能伤得了嬴政。
如果李默想对嬴政怎样,他留下来也没用。
那还不如去外面守着!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李默和嬴政两人。
气氛一下变得宁静下来。
微风拂过,院子里的树叶轻轻摆动起来。
一片树叶在风中打了个转,徐徐飘落,正好从李默面前落下。
李默不急不慢地伸出手,将树叶托在掌心之中。
开口道:“让秦王久等了。”
嬴政站起身,缓步朝他走去。
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黑布上。
看了半晌,才视他摇了摇头道:“并不久。”
“有幸闻得先生这番言论,再久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寡人有些好奇。”
“在这破败的院落之中,先生双目不可视物,是如何能够写出雪中那样的文章,如何得知《抡语》背后的真谛?”
李默把玩着手中枯黄的树叶,缓缓道:“有些人没有见过汪洋,以为江河最为壮美。”
“而有些人,通过一片树叶便能看到整个秋天。”
嬴政的目光也落在他手中的树叶上。
“所以,先生是后者?”
李默摇头笑道:“行万里路,才能得见天地之广。”
“秦王也说了,我双目不可视物,又何来见与不见之说。”
“心中有天地,便能得见世间万般景色。”
“心有多大,天地便有多大,景色便有多美。”
嬴政闭上眼睛,站在院中纷纷扬扬的落叶下沉默了许久。(看暴爽小说,就上飞卢小说网!)
他在细细品味着这番话的含义。
“先生的意思是,眼界的大小,完全取决于心,而并非于形?”
李默笑了。
“是你心中的天地更大,还是你眼中的天地更广?”
嬴政没有犹豫便回道:“自然是心中的天地更大!”
“寡人的心中,有一片广袤的天下。”
“其之大,非眼界所能覆盖;其之广,非常人能够想象!”
他紧紧握住了背在身后的拳头。
一股猛烈的豪情随着这句话在他心中激荡。
李默能够感受到他其实的内心,豪情中充斥着气吞山河的气魄。
但是,李默却轻笑了一声。
问道:“那为何,秦王的脸上还有失落?”
嬴政怔了怔,充满惊讶地看着他。
诧异道:“先生怎么知道寡人脸上的表情?”
“因为我的耳朵能听到,我的心能看见。”
“我听到了秦王的无奈,看到了秦王的失落。”
李默继续侃侃而谈道:“你有登天之志,却奈何无攀云之梯。”
“你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如今却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障。”
“因为......你会死。”
嬴政猛地僵住了!
似乎是被李默这句话惊到,语气有些失态:“你说什么?”
李默依旧淡定,说道:“关键是什么时候死,如何死。”
嬴政脸色变得难看。
他到现在才真正发现李默的不同寻常。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没有人比嬴政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李默轻轻抬起手掌,手心中的树叶无风而起。
缓缓飘到空中,飞向嬴政。
嬴政伸手接过,不解地看着他:“先生难道知道?”
李默沉吟道:“我曾穿过岁月长河,曾亲眼见证过自己的死亡。”
“我亦曾畅游历史,目睹过千年的变迁。”
“你,信吗?”
嬴政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寡人......不信.........”
什么样的人才能穿梭历史长河,什么样的人见证过自己的死亡还能好好活着?
又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得知千年的历史?
若是真有这样的人,应该被称之为神才对。
李默徐徐问道:“秦王怕死吗?”
嬴政目光中透着无比的坚毅:“自然不怕!”
“每个人都会死,不是吗?”
“寡人只怕,抱憾而终!”
人活着,抱负却未实现。
这才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最为残忍的结局。
“先生究竟,想与寡人说什么?”
嬴政并不认为李默会问他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
李默缓缓抬起头,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时的温柔。
慢条斯理道:“高山变成深谷,沧海化为桑田。”
“夏日的枯荣,国家兴衰。”
“人的生死,真是神秘莫测。”
“十年可辨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
“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
“人生不过区区数十载,秦王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轰!
一道惊雷在嬴政心中炸响!
院子中的风势骤然变得大了起来。
吹动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嬴政瞬间就如同剥开了层层迷雾般清醒!
如同扯断了囚禁着他的千万条锁链般轻松!
死已无惧,生当无畏!
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的脚步?
即使面前有千重高山,那也要移山赶海!
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深渊,也要乘风而过!
“秦王,好像懂了。”
嬴政手中的树叶随着李默的话化作一堆粉末。
洋洋洒洒飘荡,消散在了风中。
嬴政抬起手,朝他深深拜了一辑:“多谢先生赐教。”
这,就是他此行前来所求的答案!
他的问题还没有出口。
李默便已经给了他答案!
李默轻轻点头:“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嬴政直起身子,豪情万丈。
“寡人,想要铸剑!”
“什么剑?”
嬴政神色肃穆,沉缓道:“大周共主天下八百年,孔子著春秋,战国分七雄。”
“这天下分分合合,最终受苦的总是芸芸众生。”
“寡人欲铸一把天子之剑!”
“以七国为锋,山海为锷。”
“制以五行,开以阴阳。”
“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举世无双,天下归服,此为天子之剑!”
“寡人欲以此剑,开辟出一片乐土!”
狂风骤歇。
院落中已剩下李默一人。
他轻轻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早已饮尽。
“我们要走了吗?”
一道温柔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
惊鲵重新帮他将茶杯倒满,柔声问道。
“夫人可知,狂风骤歇,代表着什么?”
惊鲵蹲在了李默身边,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拉起他的手回道:“代表,大雨将至。”
哗啦哗啦~
豆大3.2的雨滴狠狠拍打在木制的车厢上。
温暖的车厢里,红莲掀开了窗帘的一角。
看着突然倾盆而下的大雨,不悦地嘟了嘟嘴,抱怨道:“好烦好烦,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呢?”
刚才在李默那里的时候,明明还繁星满天的。
现在却突然下起暴雨。
大雨来得突然,来得猛烈。
红莲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里。
听着拍打在车厢上的雨声,滴溜溜的目光落在了荀夫子身上。
荀夫子自从李默那里出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闭着眼睛盘坐在车厢中,一动都未曾动过。
红莲的话音落下,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大雨,木木道:“因为,变天了。”
红莲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下雨当然是变天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懂?
马车突然晃悠了几下,在韩非的府邸门前停下。
几名护院看到马车,立马拿着伞跑了过来。
荀夫子下车跨出一步,忽然又停下了。
对身后的韩非道:“你随我来。”
韩非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回复,荀夫子便已经大步往前走去。
“不知老师叫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书房内。
还未来得及将湿透的衣裳换下的韩非浑身湿淋淋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荀夫子背对着他,站在打开的窗户旁。
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你心里,好像有疑问。”
韩非脸色微微变了变。
果然是瞒不过荀夫子。
他抿起嘴,踌躇了片刻才道:“今日听闻先生一番言论,弟子有了一些顿悟。”
荀夫子身影未动,又问道:“悟到了什么?”
韩非抿着嘴,垂目道:“法治天下,儒之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