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一位,大堂雅座!”
店小二扬声唱诵了一句,大堂内便有小二便拎着抹布,迅速收拾出了一张桌子。
“客人,这边走,小心脚下。”
陈羽跟着店小二向内走去,视线扫过全场。
只见宽敞的大堂内,摆了几张八仙桌,在临墙的位置,立着一个高高地柜台。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柜台之后,身穿绸缎衣衫,腰间挂着玉佩香囊,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这一位,就是松芝念念不忘的赵家少爷吗?
只看外貌皮相,能唬人,是小姑娘会喜欢的那一款。
陈羽念头闪过,视线扫过身侧松芝。
此时的松芝,神色激动,目光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层层水雾弥漫在她的眼底,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是他,我的少爷,钰山……他与以前相比,更成熟,也更稳重了……再次相见,我也有些不敢认了。”
松芝擦拭着眼角垂落的泪滴,目光贪婪的看着柜台之后的男人,只觉心底万般酸涩。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的一别,再见已是阴阳两隔、人鬼殊途了。
昔日年轻羞涩的少年郎,早已不复年少模样。
那颗曾经赤诚无比的真心,是否也一如往昔呢?
松芝不敢想,也不敢去问……
此刻,明明昔日爱人就在眼前,松芝却突然心生胆怯,那些深埋心底的话语,也突然哑然,根本不敢提及。
陈羽看着神色突然晦暗的松芝,心底了然,也没有当场戳破。
毕竟,有些南墙,要亲自撞了,才能彻底死心。
此方世间,唯有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存在。
如今,只看松芝这般反应,陈羽已经能够看到这场重逢的结局了。
唉,又是一对无缘怨偶啊……
陈羽暗暗嗤笑,压下心底的万般感慨,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过,话虽如此,但答应松芝的事情,还是要走一下过场的。
陈羽一边点菜,一边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小二,柜台后面的那个男人,是你们家掌柜吗?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啊,那是我们食为天的赵掌柜,名钰山。客官认识我家掌柜?”
小二报了自家掌柜的名字,下意识问了一句。
“听过他的事情,但未曾见过。我与他的一位故人相识,今天恰好路过此地,便过来看看。”
陈羽貌似随意的回了几句,又点了几道菜,才把店小二打发下去。
那店小二不知陈羽与自家掌柜之间的渊源,稍稍纠结了一下,才跑到赵钰山旁边,小声禀告道:
“掌柜的,那边来了个道士,说与您的故人相识,特意来看您的。但我记得,您貌似不认识什么道士啊!那人别是想跟您套关系,跑来吃霸王餐啊!”
陈羽离开赵家之后,身上的道袍未曾脱下,仍旧是一副道家弟子的打扮。
也正是因为陈羽的这身打扮,也让店小二误会陈羽是某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特意跑来打秋风、骗吃骗喝的。
赵钰山听了店小二的禀告,抬头向陈羽所在的方向看去。
陈羽似乎有所感知,当赵钰山目光落下之时,陈羽也微微转头,向柜台的方向看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陈羽露出了一个真诚坦然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那些油滑奸佞的江湖骗子,反而有一种淡然从容的高人姿态。
不可否认,能拥有如此风貌气度之人,绝不是寻常人物。
赵钰山自诩见多识广、识人有术,在看到这番姿态的陈羽之时,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结交之心。
于是,赵钰山对陈羽微微颔首回应,脸上也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等到收回视线之后,赵钰山又对店小二说道:
“这位道长点的饭菜,你去后厨安排好,另外再添一些汤食和菜品,挂我账上,算我请的。”
“可……”
店小二有些不解,疑惑道:
“掌柜的,您真的认识这位道长?”
“现在还不认识,以后嘛,也未必,我去会会他。”
赵钰山对店小二交代了两句,又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向陈羽的方向走去。
十米!
五米!
三米!
赵钰山穿过一张张桌子,与热火朝天的食客擦肩而过,缓慢却目标明确的向陈羽这边走来。
这一幕,松芝等了十几年!
松芝站在陈羽身侧,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她贪婪的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眼泪滚滚而下,有些泣不成声。
“少,少爷……”
松芝不受控制的微微抬手,想要再次触摸这个昔日的爱人,想要扑进他的怀中。
但是,当松芝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迅速垂手,生怕自己身上的阴鬼气息,会对赵钰山的健康产生影响。
赵钰山不知松芝的存在,目不斜视的从她的身侧走过,站在了陈羽面前。
“这位道长,我们认识?”
“不曾认识。”
“那位道长所说的故人,是何人?”
陈羽听到赵钰山的追问,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视线越过赵钰山,落在了他身后的松芝身上。
此时的松芝,满脸泪痕的看着赵钰山的背影,心有期待,但更多的是胆怯与逃避。
最终,在陈羽鼓励的目光下,松芝做出了决定。她微微颔首,示意陈羽开口询问。
陈羽见状,也没有继续遮掩,单刀直入的问道:
“我所说的这位故人,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是谁?”
赵钰山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意外。
“松芝,你可曾记得。”
“什么!松芝!”
赵钰山温文儒雅的表象,似乎有些崩裂。他拧眉看着陈羽,神色也突然有些戒备起来。
“这位道长,你与松芝是什么关系?她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托你见我!”
陈羽没有回答赵钰山的提问,只淡淡说道:
“我受她所托,来问你一句话……多年未见,你可曾想她,可要见她一面?”
“荒谬!简直荒谬!”
赵钰山一听陈羽所言,音调猛然拔高,语气也有些急躁的说道:
“我一个活人,她一个死人,我们要怎么见!要如何去见!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道长,你莫要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真的不好笑,对死者也十分的不尊重!”
陈羽看着突然暴躁的赵钰山,目光幽幽。
那视线,如深渊般深不可测,却好似能够刺穿人的躯壳,看到最深处的人心。
“你不用管我如何行事,我只问你,相见还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