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霸走进大堂后，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被踢倒在地的牛大名，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独孤侠催问道：“朱霸，你有命案线索吗？”

　　“有！”朱霸点点头，“不知道悬赏能不能给三百钱，五千钱怎么样？”

　　“这要看你提供的线索是否重要。”独孤侠回答。

　　朱霸沉默了几秒，说：“昨晚子时末，我看到牛大名鬼鬼祟祟地离开灵度纸马铺，出于好奇过去查看，结果发现独孤羊已经死了。”

　　“胡说！”牛大名怒不可遏，想要上前踢老者两脚，却被卢凌风在原地踹了回去。牛大名喊道：“我没有杀独孤羊，这老头胡说八道，含血喷人！”

　　朱霸又补了一句：“你说没杀人？哼！你敢说昨晚没有去纸马铺吗？”

　　“我想去！”牛大名点头又摇头，“但不是子时，昨晚我在值班，亥时二刻离开公廨，到纸马铺最多是亥时三刻，我说几句话就走了。”

　　子时是晚上11点至凌晨1点，而亥时是晚上9点至11点，一刻相当于十五分钟。

　　“我是想告诉独孤羊，春调和董喜欢古物近了，我想让春调和董看看古物是否有麻烦，没想到独孤羊却说，木匠不能杀人！”

　　“其实我本来想让春调和董放弃春头，趁机讨好她，让她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但这人非常保守腐朽，听后如同无事一样，毫无男子汉气概，太窝囊了，后来我看她得不到，就走了！”

　　没想到牛大名话刚说完，朱霸立刻强硬地说：“你说你是杀人凶手，你赖不掉！”

　　“朱老儿，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陷害我？”牛大名大吼起来，愤怒不已。

　　伪与涂炉两人对视一眼，三人都看出朱霸在撒谎，演技过于夸张，做伪证，只是好奇他为何要做伪证。

　　伪明看了看原著，自然知道原因，但并没有当场揭穿。查案需要一个过程，合理且富有逻辑的推理，而定罪则需要证据。

　　面对像春山那样让他难堪的人，他才没有耐心等待，也失去了询问和恐吓对方的心情，一顿棍责比什么都容易使用。

　　朱霸解释道：“我夜间打更时常常去纸马铺喝水，独孤木匠是个好人啊！”

　　忽然，朱霸话锋一转：“但你牛大名，因为怀念独孤家娘子的美貌，起了歹心，杀了人家丈夫！”

　　伪明起身送走朱霸，笑道：“朱霸，你不是朋友吗？人家临死前托付给你的事情，你却用来报仇，回去好好想想吧，年纪大了，公廨不知治你什么罪，但如果你把实际情况告知，你的仇恨也可以报了！”

　　朱霸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合着还想多说几句，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伪明转身回到公廨，低声对涂无名说：“可以调查一下朱霸的人脉关系。”

　　然后，伪明抬头看着怀中的一堆金银珠宝：“没什么解释吗？”

　　“嗯……一点盗墓者的敬意，我放了他一匹马，他就拿这些金银珠宝来报答。”牛大名低了几分头，他很聪明，并没有说是抢劫或冒险所得，只说是保护几个盗墓者得到的。

　　“十几万两，恐怕不只是盗墓者的敬意那么简单吧，难道就没有其他途径获得，比如抢劫、冒险领赏、杀人做强盗、参与盗墓？”

　　“没有，那些都是盗墓者的敬意，是我一时糊涂，贪心所致，请圣人明察！”牛大名咬牙坚决不承认，宁可死也不承认。

　　只要不被人发现他杀过绿苔，凭借自己刚刚犯下的罪行，最多关几年，出来还是条好汉。

　　凭自己的本事，东山再起并不难，但如果现在承认，不用说绿苔的死，光是以前做的坏事，也足以让他死八百次！

　　伪明摆手：“先关进大牢冷静一下，什么时候想说，自然会说！”

　　停顿了一下，又对卢凌风说：“对于像牛大名这样的壮汉，必须防备他逃跑！”

　　卢凌风默默一笑：“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

　　随即，春头被带入大堂，没有过多客套，伪明直接问：“两个时辰前，离开公廨后你去了哪里？”

　　“珍宝阁！”春头没有隐瞒，将她离开县衙后的所有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同时说去找董喜欢古物谈谈，但董喜欢古物说，他喜欢古物是真的，但杀人的违法乱纪的事，他从来不做！

　　接着，春头给董喜欢古物两个选择，试探他是否真心，结果发现董喜欢古物实际上更爱古物，接近她的原因也是为了那枚多面印。幸亏春头及时醒悟，理智恢复，便笑着惨然离去，直言对不起独孤羊，回家路上碰见一直跟踪她的牛大名，嘲讽了几句，说自己一辈子看不上牛大名，令牛大名彻底绝望。

　　牛大名爱而不得，欲念化为杀意，忍无可忍下杀手，幸亏卢凌风及时出手阻止，才救了她一命。

　　“我春头虽然随便，但我清白一身，外出找人喝茶喝酒，不过是因为独孤羊对我冷淡，我想改变这种生活。”

　　独孤侠审视了春头许久，沉默不语。因为春调和轻红的亡妻相似，不仅在外貌上相似，在性格上也越来越接近。

　　回忆起自己与轻红的往事，不禁泪流满面，当众哭了起来。伪明等人面面相觑，不是大伯，在公堂之上，你这是干什么？

　　春头原本压抑的哭泣之意顿时消散，有些不解：“县令大人，我还没哭，您先哭起来了？”

　　“独孤县令想起与你有类似的丧妻经历。”涂无名略作解释。

　　春头感慨道：“县令大人真是个心软的人。”

　　这时，卢凌风问道：“春头，董喜欢古物的多面印是不是在你手上？”

　　“我嫁入独孤家七年，那个多面印我从未见过！”春头摇头，提到曾去找独孤羊打算卖多面印换钱改善生活的往事。

　　独孤羊听了这件事很生气，认为独孤多面印不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更是独孤家族存在的象征和传承之物。

　　“你可以回去了，对你奶奶多么照顾。”伪明当然知道多面印此刻在哪里，不便明说，便摆手道：“让董喜欢古物出庭接受审问。”

　　挨了二十大板，一瘸一拐的董喜欢古物进了公堂，众人齐刷刷看向这位中年古董商，伪明比涂无名等人看得更深。

　　此人与盗墓界交情深厚，人脉极广，尤其是在销毁赃物方面，更是人脉广泛，如果能好好利用，或许可以把全国盗墓销毁赃物的地点一举拿下！

　　当然，一举拿下不太现实，但如果能进行控制呢？就像鬼市一样！无论哪个时代，即便是和平年代，也会有鬼市这样的地方，无法彻底禁止和避免。

　　因此，他主动承担，还要做得更好，成为最大最好的鬼市，只有这样才可以掌控暗中的所有动静，便于合理利用和完全控制！

　　化为一缕光很难，但与光共舞却很容易！同样，盗墓行业和古董玩物业也可以这样控制。

　　在控制这些看不见的行业之后，形成结构化、规模化、合法化、统一管理！接下来带来大翻盘，从此没有人敢私自盗墓，也没有人敢销毁赃物，至少没有他的同意，买卖不成，没有买卖，哪来的市场？

　　董喜欢古物沉思片刻，说：“独孤羊死了，我勾引春头，也一直想念独孤信的多面印，昨晚我两次路过灵度纸马铺，但我没有杀人！”

　　“两次？分别在几点，你去纸马铺做什么？”

　　跟随伪明三人破案，独孤侠学得很快，已有几分县令风采。

　　董喜欢古物回答：“昨天我喝了一点酒，亥时初分睡不着，心里憋屈，我捡尸四年，就知道独孤信的多面印在这里，起初我以为在某个古墓里，一直向盗墓者求购，没有结果，经过多次曲折才知道，原来就在独孤羊手里。”

　　涂无名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纸马铺的？”

　　“亥时三刻离家，随后去找独孤羊，直截了当地和他商量，商量完以二十五钱买下，我当时高兴得发狂，立刻回家把家里存的钱凑在一起，正好够数，我迫不及待地回家又去纸马铺交易。”

　　“一想到独孤羊直到新旧交替时才答应交易，我怕去早了他会找借口不卖给我，我只好忍耐，思考了半生的宝物终于到手，我心里真的非常高兴。”

　　“后来到了时辰，雨也停了，但等我赶到纸马铺时，发现店里黑灯瞎火，我以为被骗了，被独孤羊戏弄，但我还是进去寻找真相，结果发现独孤羊被土像剑杀死！我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害怕被怀疑！”

　　独孤侠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质问：“公堂之上，你所说的可是实话？你所说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案，说谎，作伪证，一旦被审查，也要追究责任！”

　　董喜欢古物信誓旦旦地说：“珍宝阁里的宝物，件件正品，对我来说，句句属实！”

　　涂无名这时再次开口：“董喜欢古物，你知道我为什么下令打你二十大板吗？”

　　“为什么？”董喜欢古物看着涂无名：“我知道你是长安来的官员，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吧？”

　　“我是个商人，合法经营，就在来公堂之前，店里的郭掌柜用我的名义卖假货，玷污了我的名声，我都把他赶出去了。董某人个人品德也许不好，但违法乱纪的事，我可没干过！”

　　涂无名冷笑说：“你刚才亲口承认，为了得到独孤信的多面印，多次向盗墓者求购，因为这个行为，造成了多少古墓被盗？”

　　“被捕的盗墓者鲁大已经供认，曾经与你多次交易，如果不是你们奸商高价收购古董，捡尸怎么变成盗墓成风？”

　　“正因为买卖古董构成违法犯罪，别说二十大板，严格来说，你至少要被关押三年，财产全部充公，所有古董上缴国库！来人，按住他，关进大牢，查封珍宝阁，等待审讯！”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独孤侠安排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为大家设宴款待。

　　伪明问樱桃关于哑女青鸟的事情，樱桃说：“小女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明天我会口述给她听，由军爷画下来，把青鸟所见绘制成图。”

　　“这样很好。”伪明点头，然后补充说：“今天公堂上，撒谎的不少，昨晚独孤羊离开公廨，接近亥时，牛大名称他亥时三刻到达纸马铺，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可能朱霸说，子时末看见牛大名慌忙逃走，也发现了独孤羊已死，而董喜欢古物亥时三刻出发，到达纸马铺应该是在亥时四刻到五刻之间，与独孤羊谈生意，然后返回应该是子时初。”

　　“等董喜欢古物进入纸马铺，点燃蜡烛，但朱霸又说，他没看到董喜欢古物，哈哈，同一时间，一群人，第三方目击者，又看到另一人，有些意思。”

　　涂无名沉思片刻：“要不然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模拟一下现场的情节？”

　　“可以！”伪明点头：“不过这次去纸马铺，还应该找两个人。”

　　“鲁二和绿苔！”卢凌风眼睛亮了起来：“我们之前一直忽视这两人，只从春山口中得知鲁二被独孤羊杀死，那么绿苔呢？是生是死？还有，鲁二的尸体在哪里？”

　　伪明神秘一笑：“这就是纸马铺，有很多纸马铺的土像！”

　　涂无名和卢凌风对视一眼，明白了，土像藏尸！

　　这时，独孤侠听完三人的分析，立刻兴致勃勃地说：“伪师，涂先生，卢将军，眼下这么多谜团，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有点迷上破案了，一切都不得而知，实在太激动了！”

　　涂无名又板起脸，教训道：“这不是我希望的，只愿天下太平！”

　　“独孤语失！”独孤侠拍拍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涂无名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说的话我也说过，甚至卢凌风也说过，但刚才的话，却是恩师狄公说的。”

　　独孤侠拱手：“受教。”

　　“好，吃饭吧，今晚月光明亮，是勘查现场发现案件的好时机，这件案子不会拖太久，最多明后天就能破了！”

　　吃完饭后，伪明等人正准备去纸马铺查看，伪明突然指指脚步：“你先去，记得小心一些，那些土像是用来防盗墓贼的，机关暗器不可轻视。”说完，伪明和月光一起走向城外。

　　独孤侠不解：“伪师这是要去哪儿？”

　　“我这个师兄做事总是神神秘秘，他选择这个时候离开，说明他要做的事，比我们的案子更重要。”涂无名盯着伪明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纸马铺。

　　郊外，伪明遇到湖八义，湖八义身后跟着几百号形形色色的人物，男女老少都有，还有和尚道士尼姑，无论谁，统一都有一个称号：盗墓，土夫子！

　　“我们拜见杨明圣人！”一群土夫子拱手，无论是出自内心的敬畏，还是恭敬之意，没有人敢对伪明有任何不敬。

　　湖八义说：“杨明先生，我三叔也来了，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各派人物，都是靠我三叔的名义召集的，你看如何？”

　　伪明点点头笑道：“你办事不错，以前承诺九门之一，可以预见给你湖家一个位置。”

　　“多谢杨明先生。”湖八义拱手，“湖家上下愿意为先生效劳！”

　　人群中走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老朽湖邪，家中排行老三，路上的朋友给我一个绰号，叫三爷。”

　　伪明笑道：“我和湖八义也算是朋友，干脆叫你一声三叔好了。”

　　这让湖邪喜出望外，差点飞起来，圣人叫一声三叔，这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湖家要飞升的希望就在眼前！

　　之前离开青轩镇前，他已经与湖八义说过还会见面，便命令飞燕代为传令，以湖家的名义联络各地盗墓流派的人士，汇聚在捡尸一角，共商大事。

　　湖家的面子虽小，但圣人的面子，谁敢不给？

　　伪明冷笑一声：“今天召集大家来，有一件事，为盗墓行业立规矩，同时成立一个议事部门，名为老九门，九门协将会！会长为九门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