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曹新在傍晚收摊后来找秦婉，客套之后，曹新凑到秦婉身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城南老严家的人，下午到摊上来，托我求你给他们家办件事儿。”
“什么事？”秦婉不甚热情的问道。
“是这么回事，”曹新身子向前倾了倾，“老严家的大儿子，十五岁那年出了天花，差点儿一命过去，落下了一脸麻子不说，还瞎了两只眼，今年二十五了，老娶不上亲，但凡是有点模样的女孩家中，再穷也不肯把女儿嫁给他，有几户人家倒是愿意和他家结亲，可那些女孩儿都是残疾的，严家给儿子说亲，原本要找个人来照顾自己儿子的，要是能生个一男半女，那就更好了，模样也不太挑剔，说的过去就行，家道也不太看重，只是身体要好，那家人说，这事要是办成，给一千元的谢仪，不知你想不想做？”
“绝对不做！”曹新话刚说完，秦婉当即一口回绝。
只怪曹新最后没把握住，把声音放开了，被串门的张雯听到了话尾，她听得有一千元的谢仪，急忙闪身进来，抢过话把儿，说道，“那家给媒人的谢媒礼，还真是不少。”
“那你去做吧？”秦婉朝着张雯阴着脸说道。张雯曾借钱给秦婉，两人曾闹得不愉快，那张雯自知没趣儿，瞥着嘴，退去屋去。
曹新看秦婉不得志的样子，有点纳闷，问道，“莫非你有什么难处？”
“有何难处？不过搬弄口舌而已。”秦婉冷着脸，不屑的说道。
“那你为何不接这笔生意？”
“天心不可欺呀。”秦婉叹气道。
“你这话从何说起？”曹新干笑了一声，媚着脸问秦婉。
“你想啊，”秦婉端着茶杯，望着曹新说道，“他严家自己来说，那儿子一脸麻子，又瞎眼，这仅仅是他们家的一家之言，实际去看，不知又相差多远呢。他说不挑这个不挑那个，却又拒绝那么多人家，还不是要给儿子娶个好样的体面姑娘？他严家要的是能装门面的儿媳妇，要真是像他家说的那样，凭他们家的势力，还用的着来求我们，无非是想让咱们用计谋娶个好的罢了。”
“可你知道，我们假如把好的姑娘蒙骗给老严家，我这心里，就不得安生呀。想想看，要是我们自己有女儿，嫁了那样一个女婿，这一辈子就算成天坐在金山上，心里能安生吗？”
秦婉盯着曹新的眼睛，像似在等待答案，见曹新哑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秦婉又说道，“这阵子，我一直在想这个事，从前，我也动不动说天道天理的，可究竟什么是天道天理？始终也说不清楚，光会说几句教条，‘道法自然’一类的话，可‘自然’是什么？如何去‘法’？实在是一窍不通，这阵子闷在家里冥思苦想，还真有些省悟。”
“是吗？”曹新也像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媚笑着说道，“你不妨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秦婉沉吟一会儿，说道。“你想啊，这老天既然给天下人排生出三百六十行，那就一定要给哪一行都定下了行事的‘道’，农民种田，你得春种秋收，所种的作物，你得按时令行事，依靠地势选种，这就是农民的‘道’。顺道而为，方能有所收获，反过来，你冬季播种，春季收割，山峰插柳，洼地种谷，那便是违背了‘道’，背了道，就一无所获，这就叫道法自然，你想，连务农都有个道，得按道行事，其他的三百多行，怎么会没有道呢？”
“依你的论断，咱们现在干的这一行的，这个‘道’应该是什么？”曹新问道。
“这一阵子，我也想过，干咱们这一行的，真的也有个‘道’，这个‘道’，我归纳一下，有三句话：小取于民，巧取于商，横取于官。”
“这话什么意思？”曹新脸上迷惑，盯着秦婉问道。
秦婉伸出一个手指说道，“小取于民，就是说，干咱们这一行，赚一般老百姓的钱，一定要从小处做起，赚点小钱马上就收手，你想呀，一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本来就不滋润，咱从他们身上赚钱，要是下手太狠，那就会让他们倾家荡产，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你虽然赚了点钱，心里会安生吗？心里不得安生，天天过不得安生日子，那咱们干这一行，还有什么意思？”
“照你说，我现在是小取于民啦？”曹新得意的问道。
秦婉喝了口茶，说道，“应该算是，老百姓找咱摇卦算命，无非是寻得一点精神安慰，你给他们批卦时，就要注意，多说他们爱听的话，不然，他们花了钱，又听了心烦上火的话，这就是背了道。”
“那巧取于商呢？”曹新追着问道。
“大凡三人，多以奸巧取利，他以奸巧取利，我以奸巧取利，以奸治奸，可大可小，均不为过。”秦婉说道。
“那为什么要横取于官呢？”曹新又问。
“你想呀，那些当官的，哪一分钱是干净得来的？既然他们以不义取材，那咱们对他们下手，无论手段多狠，都合天理，所以才叫横取。”
“照你这个‘道’，对老严家的这桩生意，该如何？”
“如果我们不在此地，不惧事后败露，会毁了声誉，对于这桩生意，咱们可以巧取，但又不能伤了他人，不然，就不合天道了，只是我们现在身居这里，如做成此事，必定要伤及他人，这就不合于道，所以这局生意，我看还是不做为好。
“那我就去回绝了他？”曹新说道。
“对这种地头蛇，既不可轻许，也不可一口回绝，可虚与了事。”秦婉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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