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来者也不全是客。
李老太君不管在江湖还是在庙堂,素来极有人望。这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更是有不少人把老太君当作西王母在世来供奉,把这老太君寿辰当作节日一般隆重对待。这来的人多了,就有了商机,有商机就会有商贩,商贩多了就成了庙会了。可这一热闹,事就多了。
当然不会真的有人太岁头上动土,但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老太君而来。李老太君身份固然高,原公主现仙门当家主母固然有利可图,可毕竟年事已高。说句难听的,还有几年好活呢?那些人精又怎会不知呢?
钟林叹了一口气,强提笑容,应对四方来客。
忽然,门口有一阵小小的骚乱。
钟林连忙赶到大门前,一看。一辆五马雕花镶金大马车正缓缓转过山道,开向这边。钟林远远的就望见那精美奢华的车厢上的旗幡,心中不由暗叹:这最麻烦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钟府本是佬仙门中最重要的所在,门前本有一块不小的道场,可供平日来访的宾客停车下马,即便是同时接待十几波客人也不会拥堵。可这辆马车若是往这一停,其他马车很难再动。毕竟,这种等级的马车,若是磕碰了一下,那可不是赔钱就能了事的。于是乎,其他马车马队只得纷纷转向后巷避让。这可不得骚动吗。
钟林一面心中大呼麻烦,一面招呼身边的小厮去把四扇府门全部打开,准备迎接贵宾,自己已经先迎了上去。
这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车夫停稳了车,小厮才打开车门,从车上扶下一名紫金华服的中年男子。男子约莫五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头发花白,脸上却不多皱纹只是有些富态,笑呵呵的,看着有些像弥勒佛,可一双眉眼却异常狠厉。这来人便是当今南唐主的小叔齐王李冲。
钟林连忙上前,拱手道:“王爷千里迢迢而来,恕老儿有失远迎。”
齐王哈哈一笑,摆手道:“哈哈哈,木声侄儿多礼了。姐姐的寿辰小王岂有不来之理?”
其实钟林并没有比齐王小多少,更不可能跟王爷攀亲带故,可王爷给的梯子哪能不上。于是,钟林只能陪着一起笑,把人往府里请。
一个稚气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爷爷,你是把我给忘了吗?”
只见一个身着紫金马褂的少年不顾小厮的劝阻,兴冲冲地从马车上跳下,差点把想扶他的小厮撞得人仰马翻,一落地,就跃到齐王跟前,撒娇似地嚷着:“爷爷,我可以去庙会了吗?”
这少年看着约莫才十岁,个头却已经到齐王肩高,想来将来也势必是个高大魁梧的好体魄。
齐王嗔怪地骂了一声:“你这孩子成天就只想着玩。看到人,怎么不叫?还不快叫伯伯。”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这也是当然。这少年便是齐王的长孙,李冠。李冠素来深得齐王宠爱,哪会因这点事被责怪。
李冠闻言只是颦眉睨着钟林不说话。
钟林哪敢让小王爷叫“伯伯”,连忙拱手:“王爷、小王爷,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府歇息片刻,然后再去庙会也不迟。”
李冠却并不领情。
齐王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孙,知他觉得无趣。这小子想必是想起月前请到了泰安宗的仙修师父,正傲气,哪里还看得上这小小佬仙门呢。其实齐王也能理解,却不想因此坏了他与佬仙门的关系,便出言转移话题:“高明(李冠的字)是在寻佳男侄孙吧?木声侄儿莫要见笑。这孩子最近学了点拳脚,一路上就说着要给侄孙演练演练,兴奋得不行。”
钟林是很想吐槽,齐王这一会侄儿一会侄孙的,搞得他都分不清究竟是齐王占了便宜,还是他占了便宜。可面上还不能得罪。
齐王半点没注意到钟林的不耐,只帮着自家孙儿找起人来。“怎么不见我那乖侄孙?”
钟林无奈,只得老实说:“今日客人实在太多,我便让佳男跟着管家去帮忙了,也好让他磨练磨练。”
齐王不认同地摇了摇头,道:“木声你这也太心急了。佳男才多大呀?八岁,还是九岁来着?他还是个孩子嘛。”齐王说着看了自家孙儿一眼,又道,“这样吧,你就让佳男侄孙陪着高明去庙会玩玩吧。我看他俩之前就玩得不错,佳男侄孙又有武艺灵修在身,我也放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钟林无法,只得吩咐下人:“去把孙少爷找来。”
没一会,一个八九岁的红袍童子便跑了过来,恭敬地向钟林施了一礼:“阿公。”正是钟林的爱孙钟佳男。钟佳男抬头又见一旁的齐王和李冠,连忙又拱手拜道:“见过王爷、小王爷。”
齐王还是笑呵呵地朝钟佳男点了点头。
李冠的脸色总算是好了,喜笑颜开,一步到钟佳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跟他走。
钟佳男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家阿公。
钟林只能苦笑着朝他点点头:“去吧。悠着点,别瞎胡闹。”
钟佳男这才拱手,道了一句“是”,然后便转身跟着李冠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钟林看着自家孙儿的背影连连摇头。齐王见状哈哈大笑,拍了拍钟林的肩。
两人这才一起进了厅堂。钟林将齐王迎入上座,又命人奉上香茶。
齐王坐在上座的太师椅喝着香茶,正想再跟钟林再寒暄几句,又想起自己给爱孙请的师父,不由地有些得意。其实也不怪李冠掩不住自己的傲慢,就连他现在都有些看不上佬仙门了。
这般想着,齐王就更是想吹嘘一番。“不知木声可有听说过泰安宗?”
钟林虽不知齐王何意,仍坦率答道:“这自然是知道的。”泰安宗是东北一带的仙门大宗,虽是后起之秀,却气势如虹,如今已是略逊于上清宗的仙盟上宗了。
齐王有些得意地一挑眉。“实不相瞒,小王月前给高明请到了泰安宗的仙修做师父。”
钟林顿时对今日齐王祖孙轻慢做派的原因了然于胸了,嘴上仍是恭维道:“那得恭喜王爷了。泰安宗可是仙盟中排得上号的大宗门呢。”想想泰安宗势力范围正是齐王的辖地鲁泺,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大宗门也会攀权附势。不过,齐王显然是不明白入宗门学习和请个仙修入府做夫子的差别。钟林也不想点破。
齐王见钟林反应不咸不淡,竟无一点欣羡之态,甚至还祝贺他,心中有些不快。
“是小王记岔了,佬仙门交好的是上清宗。”齐王故作惋惜地叹道,“我看上清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听说他们现在的掌门虽然是老祖直系长子嫡孙,可半点灵力也没有,甚至符都不会画一张。如此这般,如何长久。”
这事算是说到了钟林的痛处了。钟林面色微变,长袖下拳头一紧。
上清宗背后的林氏一脉灵脉衰微不是什么秘密。可这事现在听在钟林耳中却分外讽刺。无他,只因这事跟他们钟氏一脉不能说一样,却有着相似的尴尬。天下宗氏多是传男不传女,钟氏也不例外。可,钟氏连着几代灵力最强、天资最高的都不是男子,这一代惊艳天下的神童更是如此。这让“长子嫡孙”这四字就像一把尖刀,时时刻刻戳着他们这些担着这个名号的人的脊背。
齐王自是不知这些。他见钟林没有回话,又见他脸色有异,顿觉自己失言,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灿笑道:“小王的意思是钟门主不必过谦。本王看佬仙门也不比上清宗什么的差。”
钟林有些不解地看向齐王。
齐王见他面色稍霁,松了一口气,笑道:“多日不见,本王看你这佬仙城又愈发繁荣了,钟城主真是治理有方呀。”
钟林刚刚被人戳了脊背,即便知道这人也算是贵客,却难提什么精神,淡淡回道:“王爷谬赞。只是这城主,老儿实在不敢消受。”
齐王一时不解。上回他来时,他有意拉拢,钟林这小子分明是对申城一事颇感兴趣的。于是,他便在朝中内外打点了一番,只要钟林上书便会通过。只要一通过,钟氏就欠他一份大大的人情,人情易却难还,这佬仙门还不都是他的人了。怎么这大半年时间里,钟林非但还没上书,甚至连念头都没有了?
“怎么,莫不是我那好姐姐还顽固不化不肯同意吗?”齐王半猜测地问道。
钟林只是含糊作答:“王爷莫要多想,佬仙门只是一个修仙宗门,确不该执迷于红尘虚名。”
齐王忽然有种煮熟的鸭子也能飞的感觉,有些不甘心地劝说:“钟门主客气了。你我什么人,我们可是血脉兄弟,区区城主之位罢了。”齐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钟林,见他仍是不为所动,也着急了起来,“要不这样,我去与皇侄说。皇侄素来器重佬仙门,定然会同意的。”
钟林见齐王殷勤急切的态度,忽然有些明白老太君反对申请的顾虑和缘故了。他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道:“当初是老儿一时糊涂。此事,王爷莫要再提了。”说罢起身,“老儿尚有很多杂事需要料理必须失陪,望王爷见谅。王爷歇息之所已备好。寿宴开始还有些许时间,王爷舟车劳顿必然辛苦了,可往到房间小憩。”
齐王仍想开口,钟林却赶在他开口前,伸手招来了婢女吩咐道:“一会王爷喝完茶,你就带他往去雅竹苑,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是。”
钟林点了点头,朝齐王恭敬一揖,道:“王爷慢用,老儿失陪了。”说罢,钟林也不顾齐王挽留,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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