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两个字实在不敢当，身为属下，我们其实更希望回国之后，能够得到帝室吉良殿下庇护，接着在吉良殿下与土门家的帮助下，获得日之资本的宽恕。”

　　赤羽族长露出苦笑，原本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

　　“明明身为臣民，却对天皇陛下的召见置之不理，同时隐瞒所有族人，执意带着全族前往西方......我真是罪孽深重。”

　　“我......愧对祖国和族人的信任！”

　　“这——”

　　话音刚落，大厅里剩下的赤羽族人都惊呼起来：

　　“族长，天皇陛下召见......这是怎么回事？”

　　“啊，真的非常抱歉。”

　　赤羽族长转身面对所有人，深深鞠躬，脸上满是羞愧与痛苦：

　　“实际上，在前往普鲁士之前，天皇陛下就已经下达诏书要我们赤羽一族返回京城。”

　　“但因为几百年前被无情抛弃的怨恨，作为族长的我，并没有选择立即遵从，反而对所有族人隐瞒了这件事......”

　　“族长，你真的——”

　　一群赤羽族人都瞪大了眼睛，身体在颤抖。

　　如果早知道天皇和日之本打算重用他们，赤羽一族怎么会受魔鬼蛊惑举族迁往普鲁士！

　　而吉良多门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正想开口解释，夏余急忙捏了捏少女的心，轻轻点了点头。

　　政治简单来说就是谈判与妥协的艺术，交换利益与条件。

　　想要得到什么，也必定需要付出什么。

　　为了能够挽救整个赤羽一族的前途，除了效忠吉良多门外，这位赤羽族长想必早已下定决心，牺牲自己的名誉甚至生命，将全部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再献上忠诚，弥补过失，让诏书事件可以盖棺定论，抹去土门一族隐匿的污点。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打动土门家，让对方愿意出力奔波。

　　如果仅仅是率领全族投奔吉良多门，肯定是有些不保险的。

　　而土门家经营京城数百年，关系错综复杂，在整个阴阳界更是威望如山，属于国家支柱。

　　赤羽族长很清楚，即使把诏书事件暴露出去，最多也就是让对方光环稍显黯淡，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至于土门家为何如此在意，甚至不惜灭掉掌握红翼阵的赤羽一族也要进行隐瞒......很简单。

　　明治维新开启后，西方思想与科学技术入侵，导致国内高层意见分歧。

　　有希望继续维持古老文化传统的守旧派，有希望立刻引入西方科技、大规模进行改革的革新派，也有谁也不帮的中间派。

　　土门一族作为古老的阴阳师家族，镇守京城千年，源远流长。

　　他们自然比较反对那些削弱自己权力与地位的精巧傀儡。

　　诏书事件确实无法动摇土门家的地位，但很可能会让革新派找到攻击的借口，并借此实施日之本国全面维新。

　　这是整个阴阳界，甚至是所有守旧派势力都不愿意看到的！

　　为了自身利益，即使明知赤羽一族有所冤屈，也不可能手下留情——何况他们的确启程前往西方去了。

　　不过，如果赤羽愿意认罪服输，乖乖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并且已经效忠土门家人，隐隐站在同一战线上，让红翼阵血脉成为己方可控的力量之一。

　　那么关于他们的处理，还是可以商量一二的。

　　世间很多事情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强大弱小等，只有立场与利益而已。

　　注视着赤羽族长许久，魔镜中土门家主的身影终于开口。

　　他轻轻垂下眼帘，打断了大厅里接连不断的质问声，叹息道：

　　“赤羽兄，真是辛苦您了......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我只希望能让家族回到日之本。”

　　赤羽族长依然保持着谦逊的态度，苦笑道：

　　“无论是违背诏书，还是叛国投向西欧，这一切其实都是我这个族长的错。”

　　“我自然是罪无可赦，愧对天皇陛下的信任，更愧对祖国，也许只有死才能洗清罪孽。”

　　“不过这次事件，完全是我一意孤行，赤羽家其他人也是受我蒙蔽......恳请祖国能再给赤羽一族一个赎罪的机会！”

　　全场陷入沉默，所有赤羽族人的眼神都很复杂。

　　刚才族长承认“罪孽”时，他们心中自然是愤怒的，但此时听到族长直言将以死赎罪，不由得都哑口无言。

　　内心的怨愤或许难以轻易消散，但也无法发作出来。

　　魔镜中，那位穿着华丽阴阳师长袍的老者微微点头，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赤羽兄，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还请允许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自从处决反贼德川庆喜以来，天皇陛下的权威日益增强，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几乎至高无上。”

　　“而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您的这种行为，如果您真的率领赤羽一族再次回到日之本，恐怕......会相当艰难。”

　　这话听起来直戳人心，瞬间赢得了大部分赤羽族人的感激。

　　即使是那些心思敏锐的人，眼前这位土门家主显然知道他们在普鲁士的处境几乎是进退两难，才会故意这么说，但也因此生出几分好感。

　　立刻，不等族长开口，就有几道大声喊道：

　　“被天皇陛下赐死，总比无声无息地死在他乡异国，甚至连尸体都要被人拿去做研究的好......我想回去！”

　　“我也想回去......”

　　“我也想......”

　　眼看对面气氛沸腾，土门家主眼中闪过异色，一边不停观察，一边温和地继续说道：

　　“赤羽兄，您的气度与智慧，无疑让整个土门家心生折服，小女有幸被您的慧眼选中，实在是她的福气......”

　　“请放心，我在这里承诺，只要这次一切顺利，土门家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恳求天皇陛下消怒，保全赤羽一族！”

　　“那就麻烦了，土门大人，接下来赤羽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赤羽族长十分明白，所谓的“一切顺利”，无疑是在提醒他们不要反复无常，连忙恭敬行礼：

　　“今日帝室状况，罪臣赤羽一族已不求荣华富贵，只希望能再次获得日之本的接纳......”

　　对面的土门家主露出礼貌的微笑。

　　再次看向紧抿嘴唇，情绪似乎有些不安的女儿吉良多门，心中感慨不已。

　　没想到她这个单纯的女儿，竟然有这么大的气运。

　　他的目光又不经意地瞥向伪装成风精灵的夏余，没有说话，主动关闭了魔法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