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手中的蟑螂注视了半天,忽然露出笑容.
我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考虑,自始至终都追求着公平,我将公平奉为人生的信条.
可是世界上又有谁替我考虑过?
我握着心中的这杆天秤面对整个世界,却时刻在被其他人摇晃倾斜.
每个人介绍我时,都说我是成都有名的「女」律师,我真的很讨厌这个称呼.
我要的是平等,不是优待.
我就是律师,不管是否有名,为什么一定要强调我是「女」律师?我只是想和其他律师一样而已,我希望他们能看到的是工作能力,而不是性别.
可是......
这些东西现在都不重要了.
我现在只想喝点水,也想吃点甜的和咸的.
我牙龈一直都在流血,它们抑制不住.
我可能要死了......
你说......这个房间里死过人吗?
为什么墙壁上会有这么多划痕呢?
那些划痕不是我刻的,但却依然清晰,有谁曾经住在这里吗?
第二天晚上,马屠户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应该是受不了我身上的气味,特意拉来了一条水管.
在他开门之后,二话不说就朝着我的身上喷水,他用手机全程记录下了这个过程.
是的,我好像一头猪.
我记得他们屠户就是这样拿着水枪,冲刷猪的身体.
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尊严和人格,只是一头待宰猪.
能不能杀了我?
他大约冲刷了我十几分钟,我身上的污垢和泥巴都被洗去了大部分.
虽然我很像一头猪,但我不得不说现在感觉比之前舒服多了,至少我变干净了些.
身为一个人......至少要保证自己是干净的吧?
我毫无招架之力躺在地上,等待着马屠户「临幸」.
这荒诞人生真是太扯了,我的生活状态和他猪圈里猪没有任何区别.
不......准确来说,养我,比养猪便宜.
我每天只需要三块钱的成本就能活,可猪不行.
猪要养得白白胖胖才能卖钱,可我不需要.
我只要还剩一口气,还是一个活着的女人,对他来说,我就还有用.
马屠户趴在我身上上下浮动的时候,我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话:“我什么都能答应......能不能放了我......?”
“放了你......指定是不行......”他喘着粗气回答说,“至少得先关你个几年......等那些警察找不到你再说......”
几年......?
是我听错了吗?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吧?
我只在这里待了二十天就已经要死了.
我还要在这里待几年?
“我会死......”我连眼泪都流不出,只有声音在哽咽,“你把我丢在这里......我会死......你不是要我当你婆娘吗?我要死了怎么办......?”
“你现在已经是我婆娘!!”他用力地说道,“死了不要紧,死之前给老子生个娃娃,生男娃娃就让你死.”
这样的人生.
和我儿时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我答应......我答应你生娃娃......”我哭嚎着说,“能不能让我出去......”
“别做梦了,你生了娃娃我就带你出去!”
看着他自顾自地浮动着身体,我感觉彻底绝望了.
他真的想让我死.
我慢慢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张开了自己的嘴,趁他忘乎所以的时候,直接咬在他动脉上.
我想杀他.
可我高估了自己,我一点力气都没了.
我只是咬疼了他,留下了深深的牙印,我甚至感觉到了我的牙齿在松动,可依然咬不破他的喉咙.
他也哀嚎了一声站起身来,随后开始对我拳打脚踢.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脚一直都在踢向我的腹部,可我根本挡不住.
我绝对会受伤,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的内脏和骨头都会受伤.
它们会加剧我的死亡.
第二天,我连爬也爬不起来了,只能艰难的在地上挪动着.
我一直都在咳血.
昨天马屠户将这里的地面上洒满了水,可是这里并没有排水口.
地上的各种排泄物和泥垢混合在水里面,泡着发霉的干草,在七月份夏天洋溢出令人崩溃味道.
而我呢?
我站不起来,我在污水里游泳.
所有的污垢都在我身上沾满,现在的我,就是一头在泥汤里打滚的猪.
我在污水中不断摸索,寻找着我今天水和饭.
“莱娣,以后你要是去了城里,第一时间去派出所改个名字吧.”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是我的启明灯,我的老师,她和村子中所有女孩名字都不一样,她不叫莱娣,招娣,盼娣,也不叫二妮,三妮,她叫宁婉儿.
那一年的我和她正站在村头的湖水前看着日出.
“为什么?”我问道.
“虽然你很优秀,但是这个名字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希望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要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人生.”
那时候的我不明所以,我生来低人一等,居然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可我......要叫什么名字呢?”
“你喜欢就好,名字是用来祝福自己一生的,而不是用来祝福别人的一生.”老师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如同这清晨的湖泊一样,别人授予你一丝温暖,你便反射出耀眼的阳光,就算你底部黑暗寒冷,但也要报以这个世界如涟漪般温柔.”
那时的我根本听不懂老师的话,只是见到她日渐憔悴.
清晨的湖泊?
现在想想,她那时定然是病了.
她还好吗?她痊愈了吗?
她有没有健康的活到现在呢?
小时候的我,居然从未想过留下老师联系方式,导致这么多年过去,始终也寻不到她.
“莱娣,我听过一个传说.”老师看着湖面,淡然的对我笑道,“这世上所有的东西死了之后,都会以其他的形式活下去.”
“那是什么意思?”
“假如有一天我死了,那我可能会变成一株草,一棵树,一只飞鸟,或是一只草虫.”
我感觉老师说的话很深奥,但却感觉很有趣.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会死吗?
他们如果死了,就会变成其他的东西,以另外一种形式永远活在这世界上.
这听起来好像很公平.
“我希望老师永远都不要死.”我对她说.
“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我看着她当时的眼睛,感觉她好像想哭,“老师,就算你要变成飞鸟,草虫或者是一块石头,我都不想让你死.”
“那老师知道.”她笑道.
宁老师说她三天后就要离开了,可是第二天她就不见了.
想必有什么事情着急,提前回到了城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