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
孙韶言语之犀利,完全不给张昭考虑的机会。
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张昭左右忧思,寻找解决的办法!
项鱼不是出身淮泗的名士,但麾下有一批淮泗名士。
是张昭在外的盟友!
二人相互扶持,与吴郡世家大族抗衡,倒也杀得难解难分。
势均力敌!
倘若是顾雍来请,张昭唾沫星子还回去,这件事也就算了。
孙韶不同!
他有独特的身份,为孙氏宗室。
张昭如何拒绝?
此谋。
也是为江东谋,为孙氏谋。
张昭必须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能拒绝。
“为主分忧,思主之所虑,为人臣之本分。”
“分豫章为三郡,兹事体大,非老夫能够做主。”
“若主公已有决断,老夫愿为马前,为主公冲锋陷阵。”
张昭说到这里,情绪很明显激动了。
“倘若这不是主公的意思,老夫绝对不参与。”
“策令简单,但如何执行?”
“赤壁鏖兵,项参军大胜,保住了江东三代基业。”
“今不得寸赏,反而分其治下。难道你们要逼反淮水营吗?”
张昭的话,犹如天雷。
孙韶脑袋瓜嗡嗡地,旋即拍案而起,怒道:
“项临渊所有,皆是先将军所赐,难道忠于江东孙氏,这么难吗?”
“分豫章而治,就能逼反项临渊,他对主公孙权,还有多少忠心?”
人心。
叵测。
经不住09试探。
张昭挥了挥袖袍,道:“此事需与主公商议,尔等莫要胡作非为!”
“哼!”
孙韶冷哼一声,斥道:“好你个张子布,不急主公之所急,竟将此难题推给主公。”
“你就是这么做臣子的吗?”
二人剑拔弩张,大骂一场,不欢而散。
孙韶匆匆离去,神态愤慨,很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张昭瘫坐在软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穹顶。
“江东是先将军孙策打下来的基业,绝对不能毁于一旦啊!”
但说起这句话,张昭脸颊又火辣辣地疼。
好像。
他是最没有资格的一人。
脚步声笃笃响起。
张承故意踏得大声一些,来到张昭跟前,抱拳道:
“父亲,为何生怒?”
“江东的天,要塌下来了。”张昭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臂,好似要撑起什么。
“有父亲在,有项参军在,江东稳如泰山。”张承恭维道。
若是以往,张昭一定很开心,露出喜悦的神色。
奈何今时悲愤,张昭宛若失去了全部的情绪,双眸空洞。
他感受到了深沉的寒意,彻骨地寒冷。
“孙韶提议分豫章郡,设豫章、庐陵、鄱阳三郡。”
“你说,项临渊能答应吗?他能答应吗?”
张昭低吼着,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他若不答应,主公能怎么办?”
“你说,主公能兴兵讨伐吗?”
张昭的一次次询问,都如惊鼓,在张承耳畔炸响。
震耳发聩!
“就算主公拒绝了此提案,没让孙韶得逞。”
“可是,在夜里难眠的时候,他不会想起这些话吗?他不想试一试吗?”
“江东的人心,将会裂成两边,一边属于东,一边属于西。”
张昭伸出两只手,各自伸直一根手指,好似孩童一样玩耍。
但张承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恢宏的大势,向他扑面而来。
这是江东积聚已久的问题!
功高震主!
无论哪个朝代,何等亲密无间的君臣。
都会有这样问题!
“项参军退隐豫章这么多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吗?”
“原来做臣子,这么难。”
张承露出苦涩的笑意。
他去往豫章的时候,曾和诸葛瑾谈论过一个问题。
倘若率军攻打南郡的是项参军,而不是周都督。
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江东能否拿下襄阳,将曹军驱逐至樊城往北?
张承滔滔不绝,与诸葛瑾据理力争。
诸葛瑾始终云淡风轻,避重就轻,让张承索然无味。
那时候,张承心里是有着气的,觉得诸葛瑾这位好友,没有尊重他。
那一次谈论,以张承的不欢,而散。
现在张承终于明白,诸葛瑾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
那一种决然、无奈,不是一般的臣子能够感受。
张承甚至心想,倘若以项参军为江东之主。
江东能否破局?
北方大势已成,强大的威压,能够令人窒息。
江东仗着天险,能够苟延残喘。
但以后的出路何在?
这是江东名士,以及江东年轻一辈,最在乎的事。
私底下不知道讨论了多少次。
结局都只有一个,江东必然战败,只是能够维持多长时间而已。
以南统北。
这怎么可能?
徐州为四战之地,无论付出多少兵马,都拿捏不住北方的铁骑。
江东没有战马,没有骑兵!
但。
换成项参军呢?
张承只敢在心里想想,每次话到嘴边,都缩了回来。
生怕给家里、给朋友添麻烦!
现在这个问题,似乎急需解决。
“此事,你必须保密,莫要声张出去,惹来祸患。”张昭叮嘱道。
“父亲!”(看暴爽小说,就上飞卢小说网!)
“孩儿以为,此事当通告项参军,以他的能耐,一定能有解决的办法。”
“他若真有反心,也不会避至豫章……十年!”
张承语气逐渐深沉。
张昭似乎有所明悟。
古往今来,世家大族都需要做出种种抉择,才能在逆境中崛起。[]
颖川荀氏分仕曹操、袁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望了一眼张承,似乎下定了决心,道:
“善!”
保持着这一条良好的关系,或许有妙用。
于是,张承密信一封,送至豫章。
项鱼细细一看,顿觉无语。
孙权真要这么做,简直“失了智”。
项鱼已有周全的准备,但仍无万全之策。
他思来想去,觉得应该给亲信们一点暗示了。
不然打起来太仓促,不好交代。
项鱼左思右想,提笔写下一封信:
“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
“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
“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
“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
他略一沉吟,又补充了两句。
“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
“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
完美!
项鱼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有潜质,分别给诸葛瑾、刘晔、卫旌等人。
诸葛瑾与刘晔相视一笑,此前他们已经有所猜测。
现在算是实锤了!
大冶铁矿、豫章运河的局,非是等闲。
此乃帝王之基也。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
“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
刘晔朗朗一诵,诸诸葛瑾含笑以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半。
豫章郡的成长,他们都看在眼里。
可以说,正是由于他们的兢兢业业,豫章郡才有了今天。
分豫章为三郡?
这不是往他们心口,狠狠地割下一刀吗?
谁能答应?
更何况,一旦庐陵郡、鄱阳郡成立。
豫章郡南北不通,运河的秘密也会被发现。
迟早得做打算。
只是,以豫章一郡的力量,能抗衡整个江东吗?
诸葛瑾心中有所忧虑,总觉得项鱼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底牌。
十年了。
整整十年!
从孙策身故,项鱼便一直潜藏在豫章郡,哪里都没去。
乌程县的产业,全都交给了仆役打理。
项鱼甚至没去过桑田走走,就是为了降低他的存在感。
纵使如此,也避免不了这样的命运。
项鱼还能说什么呢?
人生际遇如此。
万般不由己843!
为了舒缓心中的郁闷,项鱼带着家人漫步山涧桃园。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
又是一年春。
步练师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眼眸春波湛湛,斜軃红绡飘彩艳。
孙尚香莲步轻移动玉肢,柳腰微展,纤纤妖媚。
已怀孕数月。
她闻着艳丽的桃花,玲珑、清素的花瓣散发出淡淡芬芳,莲步空灵雀跃。
杨柳依依,桃花烂漫。
项鱼轻歌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孙权就没有这样的兴致。
他现在惆怅死了。
遂找来好友朱然,饮酒寻乐。
“义封,你说我继承江东以来,有没有过失?”
孙权狂饮一杯,目光灼灼地望着朱然。
“主公兢兢业业,为江东殚精竭虑。”
“今江东百姓能过上如此富足的生活,都是主公的功劳啊。”
朱然一通马屁下来,孙权非但没有释怀,反而继续追问:
“你如实回答,权不会怪你。”
“我们从小一起求学,若连你都不敢说真话,以后还有谁会进谏?”
孙权语气真挚,令朱然受宠若惊。
“主公继承大位以来,没有任何过错。”朱然坚定道。
“文治武功呢?”孙权继续追问。
朱然怔愕半晌,道:“文治远超先将军孙策,武功尚有欠缺。”
“尚有欠缺,尚有欠缺……可我也打了很多胜仗啊!”
孙权眺望着天穹,空洞洞一片。
“先将军之武功,在于开疆拓土。奈何今非昔比!”
“先将军在时,诸侯占据一郡之地。今为一州,乃至于数州,地域之辽阔,非是从前。”
朱然娓娓道来,合情合理。
“是啊。”
“你觉得,项临渊能比我做得更好吗?”
万籁俱寂。
朱然沉默无声,似在思忖如何圆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