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道想静静的看风景,现实却是十分的残酷。
不说马上爆发的黄巾起义,也不要说几年之后的中原诸侯混战,更不要说孙策对于江东的威胁。便是宛陵南歙山与天斗山这一带的祖郎,就已经让周道想着头疼。
祖郎这一部所盘踞的地盘,皆是险峻的山区,连绵上百里,横亘在泾县与宛陵南部,兵士不下三万,受他们庇护的山中土民十余万人。他们大多耕作山谷间不多的河谷平地,不纳粮不交赋不服役。官府的号令,根本到不了这些地方,世家权力之手,更是伸不到这些地方。
他们的兵源,便是来自这些土民。他们经常劫掠泾县、宛陵,不仅是世家早早逃离,便是农人,也受不了他们经常的骚扰不得不举家逃难而去。
只不过,换了新太守后这几个月,这一部竟然安静下来了。
这一个原因,自然是大量人口流失田地抛荒,已经劫无可劫;二来呢,这是严冬时节,不仅田地里没有任何生机,便是一般的家庭,也是所余无多。另外,周道估计,这个祖郎应该是听说了董袭这一部归顺官府,多少有些忌惮,或者是想看看官府对山越人的态度。
周道心知,这祖郎迟早是会下山的。只不过,他这个下山显然与董袭不一样。他们下山的目的,肯定是要大肆劫掠一番。
这是丹阳的心腹大患!他比严白虎更危险。他们距离宛陵太近了。
严白虎来宛陵,中途不仅有数座大山阻隔还有一条河流数条溪流。而祖郎一下山便是一片坦途。防不胜防。
要剿灭盘踞在山中的山越人,不仅需要强大军队和充足的粮草,还得耗费相当长的时间。这对现在的丹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复制收服董袭的办法。
可是,要安置十多万人,至少需要上百万亩地。现在丹阳哪里拿得出手那么多的田地?满打满算,不过能凑齐三十来万亩。这个差距太大了。
直到回到宛陵城,周道还是没想出办法。
见周道愁眉不展,周尚和周昕都很是疑惑。难道……对战朱家那些私兵失败了?两人心中虽然很是可惜,还是整顿好了心情上前安慰周道。
“子臻公子,胜败兵家常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周昕递上一杯水,劝道。
周道有些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楞楞的看着周昕。
周尚也勉强笑道:“是啊,子臻,大不了我们马上征集兵马,不相信我一府之力还打不过他几个小小世家!”
周道哭笑不得。感情这两人以为自己失败了?于是笑道:“你们说什么啊?吴郡那些人已尽数歼灭,我们大获全胜。”
“那你……为何还不高兴?”周昕不解。
周道只得将自己的心事道出。
周尚本无甚主意,只是在一边假装叹气。
周昕却是思量起来。不多时,迟疑道:“使君,公子,某倒有一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周道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不知泰明先生有何良策?”周尚也来了精神,好奇的看向周昕。
周昕的办法其实挺简单,甚至不用官府付出任何代价。他建议由官府发出文告,只要那些山越人愿意下山,可以自行开垦那些无主荒地,无论多少,均由官府发放地契。
周道一听,大喜。自己一直着眼于那些现成的土地了,竟然把这茬忘记了。
让这些人自行开垦荒地,不仅能将这些人牢牢的系在土地上,更能大量增加丹阳的田亩和粮食产量,让丹阳整体实力提升不少。可谓一举两得啊!
周尚寻思了一阵,也极是赞赏。当即便让周昕准备文书。
周道却道:“别急!父亲,泰明先生,我倒觉得,还可以增加一条:免除新垦殖荒地前五年赋税。这样更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周尚稍一沉吟,点头应允。
周道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祖郎毕竟手中握着重兵,仅凭一纸公文,还不足以打消其疑虑。要让他们乖乖放下武器,还必须得给与一定的保证。
让这些山越人安心的最好办法,便是让他们仍然保留一定的兵力,他们足以自保的兵力。否则,他们是不会甘心放下武器的。
于是,几人又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除了上述条件外,依董袭例,祖郎手中仍然保留三千到五千的兵士,编为官军之一部,驻扎宛陵西部,防止严白虎的侵扰。
计议已定,周道本想亲自上山劝说祖郎的,可周尚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开玩笑,这种事可是危机重重啊。自己这个丹阳太守,不过挂名而已。治理地方的能力,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了周道,这一大摊子他还真的手足无措。
周道无奈,只得推荐一人,周尚周昕一听,都表示赞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袭。
董袭曾经也是占山为王的山越首领。过去与现在的境遇,他可是最有发言权。由他现身说法,效果自然也不会差。
周道赶紧给董袭去了一封信。
董袭收到,也是一点儿也不耽搁,即刻启程,寻祖郎去了。
这一日,周道从陈章处回到郡守府,却见一人正等着他。周道大喜,忙迎进自己书房。
“子臻公子,船坞已差不多完工。接下来的,便是赶造前次你要的那些船舶。只是……”陆礼有些迟疑。
周道笑道:“孟德先生不妨直言。”
陆礼此番前来,一是讨要钱来,二是在周道这里探口风。
讨钱这事,不用多说,他陆家算不上很有钱的世家,像周道这种大订单,他陆家没有资金支持是完全开不了工的。至于探口风,那就是陆礼的聪明之处了。
造船需要大量的工匠。而熟练的工匠,本就不多。若是长期订单不足,或者交付时间不那么急迫,那便用不着招募新手培养,大不了延缓一点交付时间。可如果需求量大或者长期订单充足的话,那就只得大量招募新人。
这件事关系到陆家造船业的长期利益,马虎不得。因此,陆礼才亲自走上这一趟,当面向周道打探他的筹划。
周道笑道:“孟德先生,不知你现在一年能造多少?”
“以现在的人手,若是全力施为,一年大约一万五千担左右。”
周道一下跳了起来:“这……这么少?”
陆礼有些傻眼:“这还少?”这个量,几乎相当于江南其他世家造船的总和。周道还嫌少?
“这么说吧,你便是一年造出五万担我都不嫌多。”
“可是,子臻公子,五万担的话,我得增加三倍人手才行……可这新增的人手,我只有全部招募新人,并且至少得两年功夫才堪堪可用。可那时……”
周道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要不了那么多?哈哈,孟德先生,不瞒你说,即便百万担,我也不嫌多。”
陆礼黑黝黝的脸一下胀得通红,这是吓的。结结巴巴的说道:“百……百万担?子臻公子你……你不是开玩笑?”他还以为报出一年一万千吨的建造速度已经够吓人的了,没想到周道的口气却是一次比一次大。
一百万担换算成后世单位不过五万吨。周道不由腹诽,区区五万吨就多了?要是知道一条船便是两三百万担,不知这陆孟德会吓成什么样子?
当然,百万担的船,费用自然不会少。总得算下来,总得二三十亿。按照一年五万担的建造速度,也不过一个多亿。这笔钱根本不是问题。可对于陆礼来说,就耸人听闻了。
“怎么,孟德先生不相信?”
陆礼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只是,这么多的船,我想不到子臻公子究竟有何用。”
“这……你就不用管了。不过,给你交个底吧,徐家的矿山,我占两成收益。你觉得我能不能拿出这笔钱?”
徐家矿山已经开始冶炼了,一个月大约能出精铁五万担。周道每月可从徐家支取上亿钱。他本来不想透露这个秘密的,可为了让陆礼安心,他只得打出这张牌。船舶,特别是跨海的大船,可是他今后的一张王牌。他不想陆礼这边拖后腿。
陆礼无语。这个数字,让他很是受不了。他不会认为这是周道凭借周尚的权势巧取豪夺来的。因为,他知道,周道还是一个庶子没有过继给周尚之前便已经和徐家合作了。只是,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经营陆家造船坊,一年的利润,还没这小子一个月的多。这真的有些让他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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