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死拼的。明知死得毫无价值还去拼死,那就是蠢了。可是,现在他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脸上戴着一副狰狞面具的人从树丛中走出,上前和董袭并肩而立,看向朱治:“朱君理,我知道你,勤于理事,自奉俭约,现为故鄣县丞,不愧一时之杰。不过,实话说,我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不明大势,不知进退,不恤民力,纵然有才,亦只匹夫之勇耳!你如今二十有七,却无子嗣,可知为何?长此以往,朱家其无后乎!”
“你……你是谁?”朱治大吃一惊。这比自己被人埋伏还要吃惊。周道最后那句话,简直比扒了他祖坟还狠。即便身处如此险境,都比不上那人对他的了解来得震撼。
“放下你的兵器,跪地投降!”狰狞的面孔下,发出冷冽的声音。
朱治看了看身边还站着的人,咬咬牙,叫道:“兄弟们!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有拼了!冲过去!杀了那人!”
他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刚才那一阵单方面的屠杀,只是让他畏惧,他相信,只要自己放低姿态,对面那些人应该是会绕过自己一命的。毕竟,用他可以向主家换取一大笔钱,谁会拒绝这种好处呢?
可对方不仅清楚知道他的身份,甚至自己的一些秘密,都被对方摸了个一清二楚。自己所做的那些事,隐瞒得过?真要被他抓住,怕不得死上好几回?
主家私兵也是眼看无路可逃,也知道自己和这些山越人几乎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听得朱治这一声命令,纷纷举起手中武器,朝山上冲杀而去。
董袭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往山上冲?不是想更快的去地府报道吗?
可他的脸立马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正在朱家私兵死命往山上冲杀的时候,朱治却陡然折转,往芦苇荡飞跑过去。
不好!他要逃!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朱治的人影,已经消失在芦苇丛中。
不等他发令,便有一些山越兵士跟了进去。董袭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那里。
可是,这边吴家私兵全军覆没,山越人打扫完战场,才陆陆续续的互相搀扶着从芦苇荡出来。他们一个个满身污泥,一脸后怕。
原来,这条大道的一边是山,一边是大片芦苇。芦苇生长的地方,必定是沼泽。事实上,这片芦苇这样的沼泽地,一直延续到太湖,不仅深及没顶,而且毒虫出没。据说,进去了每人能走出来。刚才这些山越兵士也是一时情急一头扎进去,没顾及后果。
董袭一脸铁青。下令道:“给我继续找!绝不能让他跑了!”
狰狞面具道:“算了,不用了。不要让兄弟们的命搭进去。”
董袭抱拳道:“公子……属下无能,跑了主帅。”
这个狰狞面具,便是周道。周道也没太在意。这个朱治应该不是短命之人。不过呢,朱治在历史上,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角色,跑了就跑了吧。于是安慰道:“跑进这芦苇荡,也不见得能逃脱升天。不用管他了。”
董袭一想,也是。虽然小有遗憾,没能生擒活捉对方主帅,但这一仗却是大获全胜!
实际上,进山以来,这种仗,他没打过。七八千人的仗啊,这在任何地方都算得上一场大仗了啊。这种仗,一个不好,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在公子的计算之下,不仅全歼了敌人,自己这方的人伤亡不过一百来人。战死的,不到二十人!这要说出去,谁信?
呃……好像有些不对。董袭突然想起了还有后面押送辎重那些人。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远处一个亲兵大步跑来,还没到跟前,便高声喊道:“张猛将军让小人回报,顾家押送辎重的五百人,加上顾家首领,已悉数被擒。所有辎重,完好无损。”
两人相视一笑。
周道吩咐道:“尽快打扫战场,救治受伤兄弟。我过去看看。”
董袭得令,自去安排不提。
周道却跟着来人往张猛所在走去。
他很想见识一下这顾家是什么人。
没办法啊,他记得,顾家和陆家,这渊源还真不是一般。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师的面子,他还得给。伤了顾家和陆家两家之间的和气,老师怪罪下来,他肯定很难看啊。
顾徽双腕紧缚着背负在身后,而脊背依然挺直。他已经很小心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山越人竟在这芦苇丛中的沼泽地里埋伏了一支精兵,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当这些山越人从芦苇丛中猛然冲出的时候,他便知道,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并且已经想到前面的那三个世家的私兵也定遭不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人悍勇无匹,却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并不展开厮杀。
顾徽很清楚,自己这些人对上这些山越人,最多能坚持一个回合。只看看对方的兵器和士气,便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也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
这些人都举着一支毛竹制成的竹刺。身上还背着一大捆。有拿这玩意儿当武器的么?还别说,这东西是真的便宜又好用!
他们腰间那是什么样的兵器?长三尺有余也就罢了,那刀身竟然全是雪白的精铁所打造!宽刃厚背,一刀下去,绝对能将一个人生生的断成两截!让人远远看着便心生寒意。
这还是传说中的那些山越人么?
看着身边一个个噤若寒蝉的顾家兵士,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让他们遵照对方命令,放下了兵器。
好在,那些山越人并没有人们所说那样残暴。只是用绳子将所有人栓成一行,鱼贯的往西方行进。
“这位头领,我很好奇,你们怎么能在这种沼泽地上设伏?”顾徽看着那摇晃的芦苇,心里疑惑更甚。不仅向张猛问道。
“呵呵,这能难住我家公子?”张猛飒然一笑。
顾徽更加好奇:“愿闻其详。”
“很简单啊,我家公子说,只要割断一些芦苇铺在上面就行了啊。”
“呃……”如此简单?对啊,就是这么简单!“你家公子真乃神人也!”
张猛大咧咧的说:“那是!我家公子可是仙人弟子。这种事情怎么会难住他?”
“你家公子?你家公子就是何方高人?”
“我家公子就是我家公子啊。”
顾徽差点吐血。这回答和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么?不过看到胡子拉碴的张猛,他也难得继续问下去。
只是,过了不久,张猛却将他吓了一跳。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影,张猛高兴的大叫起来:“公子!公子!哈哈!我这里一个人没走脱!”
顾徽看过去,只见来人不过五尺高,身形瘦小,貌似一少年模样。而那张脸上,却覆着一张凶狠的面具。不禁心里嘀咕:吾兄曾言,外貌丑陋矮小之人,心中必有大丘壑。诚哉斯言!这人这么矮小,却以此面具遮住脸颊,想必那张脸更是难看至极。这人能得到这些蛮人的尊敬,一身本领也定然不差。果然输得不冤!
那人已经来到一行人面前,轻声的赞道:“没有杀人吧?很好,很好!”又对着顾徽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你是顾家人?不知名讳为谁?”
顾徽回道:“顾徽,字子叹。”
“子叹?不知元叹与你是何关系?”
“元叹乃我兄长是也。”
“哦?你是元叹先生嫡亲兄弟?”
“事已至此,我岂敢胡言?”
那人暗道不好。这特么的哪跟哪啊!顾雍是陆康的女婿啊,陆绩的姐夫啊,陆逊的姑父啊!自己竟然将他弟弟抓住了,这如何向老师交待?
这顾家也是,怎么和朱家搅合到一块去了?
“张猛,给他松绑。”周道也是无奈,只好命令道。
诚如诸位看官所想,这人便是周道。
张猛很快为顾徽解开了绳子。顾徽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脸怪异的看着周道。
周道摸了摸鼻子,却发现触手之处一片冰凉,这才想起自己戴了面具。不禁哑然失笑。想了想,问道:“子叹先生,你顾家何苦趟这浑水?”
顾徽又是微微一叹,他何尝愿意啊?如若不是朱家逼迫,他巴不得呆在家里多读读书。不由摇摇头:“唉!情势所迫尔。”
周道将前面发生的事大致述说了一下,听得顾徽满脸惶恐。同时,心中也是暗自庆幸,好在这次这些山越人没想杀戮,不然,这里恐怕早就成了人间地狱了。
顾徽拱手道:“顾某谢过这位公子和诸位山越兄弟的不杀之恩。”
周道笑道:“不用谢。你们带来的物资,我们悉数收下,就不说谢了。只不过……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顾徽只有苦笑。这种事,真由不得他们。
周道看着他道:“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脚步快一点还能进城。”
“你真的放我回去?”顾徽诧异的问道。
“不放你回去,我白养着你啊?你能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呃……唉!”顾徽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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