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借风真君所赠的翠钿白玉梳是申鹤拜入仙门的象征，仙意缭绕，内里蕴含玄奇。

　　华奕送的半月梳则由明星斋的能工巧匠打造，是传承千百年的人间技法的结晶，代表着凡俗。

　　喜欢白发还是黑发，看似简单的问题似乎另有深意，像是在问自己以后是想继续在奥藏山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行者，还是在璃月港安心生活，就此彻底定居下来。

　　任由华奕给自己梳头，申鹤努力调动在舒适环境下变得迟缓起来的思维。

　　奥藏山上的修行生活清苦枯寂，申鹤根本找不到说话的人，唯有湖光山色相伴。

　　但她并不排斥那样的生活，那是已然占据大半人生的主旋律，是童年噩梦后的新生活，留云借风真君拯救了她的人生。

　　而在璃月港的日子，则是由华奕一力促成的美好。

　　足以冲刷过往的记忆，不再需要追忆过去，从多年以前寻找遗失的美好。

　　突兀面对选择题，申鹤觉得十分矛盾。

　　必须说更喜欢哪个吗？

　　不谙世事的仙人弟子，连许多普通生活问题都不能轻松解决，哪里有面对二选一的重大难题的资本。

　　她陷入迷茫，乃至不知所措。

　　又是有趣的表情呢。

　　越是寡言少语的三无女孩子，展露困扰神色时就越是有趣，这正是反差萌。

　　华奕并未肆意放任自己的恶趣味。

　　“只是单纯的询问发色喜好而已，如果你怀念过去的青丝，我可以让这一头霜雪白发恢复。留云借风真君那边我去打招呼好了，以你现在的境界，本不需要拘泥于旁枝末节，想来真君她也能理解。”

　　“我不知道。”

　　如果刨除特别的深意，单论喜欢哪种颜色的头发，申鹤没有特别的倾向。

　　她不是太过在意外表的女孩子。

　　不过——

　　“人仙特许喜欢哪一种？”

　　“既然你自己没有特别的喜好，那就维持现状吧。”

　　半是逗弄申鹤，让她表现出纠结的表情，半是借此探究她对璃月港和奥藏山的生活态度，皆得到了满意答案的华奕明白，申鹤的资质确实适合修仙。

　　就算璃月港的生活多姿多彩，她依旧没有对奥藏山产生排斥。

　　本来还有点担心申鹤改变的太过极端，让留云借风真君落寞呢。

　　动作娴熟的为仙人弟子梳头，具备充足的经验的华奕，有多种发型可供申鹤选择。

　　考虑到她在璃月港的既有形象，等一会儿还会跑去找云堇，果然还是维持原发型比较好。

　　“对了，我从层岩巨渊带回来四道夜叉之魂，目前由各位仙人协助恢复，将来你可能会遇到，像面对降魔大圣一般，以仙号称呼即可。你是留云借风真君的弟子，夜叉都算是你的前辈，虽然仙人不会苛求凡间的礼节，但万一那几位夜叉跑到璃月港来熟悉如今的环境，请你担当向导，你可不要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家伙，嫌人家麻烦，直接动手啊？”

　　华奕不放心的叮嘱着申鹤。

　　璃月港与仙人有直接关系的除了自己，剩下的就是甘雨、香菱和申鹤。

　　等到夜叉们的魂体恢复完全，使用浮世留形法游历人间，看看死后的百年乃至千年岁月里，璃月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可能会寻找向导。

　　仙人是高傲的，也是爱面子的，不会找自己帮忙，也不会找担当七星秘书，忙碌无比的甘雨。

　　香菱虽是歌尘浪市真君的弟子，但萍姥姥处于隐世阶段，想来不希望让性格活泼的少女在仙人面前束手束脚。

　　余下的选择就很明确了。

　　拿出降魔大圣给的画卷，华奕将四名夜叉的样貌特征一一告诉申鹤。

　　“我不确定夜叉到时候是显化正体，还是稍微变化一番，隐去非人的特征，不过浮世留形法的气息你应当知晓。”

　　“是的。”

　　申鹤如同聆听教诲，认认真真的记下华奕的言语。

　　气质高冷的女孩子这般乖巧的模样，令华奕禁不住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引得对方略显困惑的投以目光。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接下来你是希望继续听我讲故事，还是趁着状态良好潜心修行，亦或者去找云堇答疑解惑？”

　　申鹤想选第一个选项。

　　修行也好，解答先前华奕离开时自身心神不宁的困惑也罢，这都没有待在华奕身边有吸引力。

　　但她想起了在璃月港的生活中听到的言论——

　　“人仙特许位高权重，却仍然愿意耐心的与我们这些小商贩攀谈，真是亲切。”

　　“下次，下次华奕大人若是再来，我一定要免费送他最好的商品。”

　　“这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人仙特许的工作必定有很多，可不是随时都有时间逛街的，他大多是陪着女孩子出来。”

　　申鹤无法从璃月港百姓关于华奕的交流中得到太多信息，但她记着华奕很忙的说法。

　　先前华奕就是一边诉说层岩巨渊和蒙德城的事，一边翻看厚实的卷宗。

　　“我去找云堇。”

　　站起身，仙人弟子决定离开，避免继续占用忙碌的人仙特许的时间。

　　临走前她想做些什么当做告别，简单的言语不够，要做出实际行动才是。

　　学着华奕刚刚对自己做出的动作，申鹤探出白皙的手指，也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之后侧着脑袋，观察他的反应。

　　“喜欢，还是讨厌？”

　　“我对这种表达亲昵的互动向来是喜欢的。”

　　“好。”

　　仿佛悬崖峭壁上的清心花般遥不可及的仙人弟子，听到华奕的回答，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

　　那是笑容，很浅，但确实是浅笑没错。

　　时隔多年，只存在于申鹤的童年记忆，已经显得无比模糊的名为喜悦的情绪，终于失而复得。

　　与童年出现过的所有喜悦都不同，这一次的欣喜是特别的。

　　特别到可能永远都不会遗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