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有漏，人心有五毒。所谓人类的立场，关于总体利益的考量，始终是少部分人的工作，他者为己奔波，纵然你授意三大组织对外解释崩坏，藩篱之内，大部分人并不会关心族群的问题。”

　　“普通人有普通人需要操劳的事，大家都很忙，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变成同一张脸谱，至于人性的藩篱——”.

　　华奕笑意更甚。

　　娑尚未给出答案，但她试图向自己指出人性的驳杂，已然能说明问题。

　　“贪、嗔、痴、慢、疑五毒，我显然属于非常贪的那种。娑，你也很贪不是吗？意图取代终焉之茧，支配虚数末梢，远胜财、色、名、食、睡五欲之贪，我们都没有跳出藩篱，成就大自在。”

　　博学的舰长大人按照娑理解的框架，分享自身的见解。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自称为人类的家伙击败了量子之海的神明，无数纪元的绝望与麻木，被另一种异质入侵，什么藩篱，什么大自在，不过是不可计数的岁月中，行走483在击败终焉之茧道路上的附属品。

　　她已经败了啊，尚未面对茧就先一步落败。

　　自我宇宙观都被华奕正面击破，娑不认为自己还有展示真理，彰显现实的资格。

　　她啊，只是想把茧拉下高天，为此早就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

　　变成落败的弱者之后，她剩下的选择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同样一心对抗崩坏的强者身上。

　　需要多久，华奕才能构造出那样的光景呢？反抗者击败暴君，文明将毁灭文明的终焉之茧改造成希望的模样。

　　反正不会比自己无止境冥想的时间更久。

　　全知之眼望向华奕伸来的手，神明在过分漫长的岁月中脱离尘世，早已忘记握手的礼节，她只是想起这只手刚刚在摸李素裳的脑袋。

　　握手和摸头当然不一样，不仅仅是手掌所处的高度，还有姿势。

　　此刻舰长的掌心并非向下，而是朝向侧边。

　　于是，在李素裳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在薇塔半张着嘴巴的错愕下，在通过监控关注着交涉进展的梅比乌斯始料未及的时候，本该高高在上的神明屈身，低下高贵的头颅，将面颊放在了华奕的掌心。

　　想起李素裳被摸头的时候好像还挺配合，脑袋跟着手部动作晃动，娑试着效仿。

　　量子之海的深渊，放牧世界泡的神明做出了一点也不符合神明身份的举动。

　　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才能面无表情的用脸蛋蹭别人的手撒娇啊？！

　　李素裳、薇塔和梅比乌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创世神！

　　维持着极度亲昵，主动把面颊送到华奕掌心的姿态，娑发出询问的语气和面色一样平静。

　　“你变强了吗？”

　　“恋爱是需要付出真心的，而非浮于表面的动作。不过，我明白，比起第一次见面，爆发神战时，现在的你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改变。”

　　她希望终焉之茧被击败，被自己描绘的光景所吸引，为此正采取行动，参考学园传闻与李素裳的行为，尽可能增加胜算。

　　舰长明白神明看似突兀的动作背后，蕴含着怎样的心理。

　　无关爱情，在过去的无数纪元中，娑连喜怒哀乐都抛弃了，又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一下子坠入从未涉足的爱河。

　　目前的她只是做出了决定而已。

　　华奕同样俯下了身，让自己和娑处在同一高度。

　　量子之海的浪潮将她的长发荡涤成异样的淡金色，全知之眼缺乏人类的丰富情感，甚至连本该是眼白的地方都是深邃漆黑，纵然被封禁了相当一部分权柄，娑的非人特质依旧十分明显。

　　普通人无法体会娑的崇高，她们只会觉得这位大姐姐很神秘，很厉害，有点可怕的那种。

　　但华奕可以感受到非人特质下的神性之美，在既定的道路上行走到极远亦极深之处后，达成的高维姿态。

　　他并未被这份美影响心神，定定注视着娑的眼眸，仿佛窥破全知，直抵内心。

　　“那么，我可以相信你吗？相信在文明与崩坏的战斗分出胜负以前，你不会主动损害人类的利益，哪怕在此期间，我要前往其他的世界。”

　　“无需施加条件限制，如果人类战胜崩坏，我没有理由继续尝试取代终焉之茧，而若是人类败了——文明凋亡，也不会存在所谓人类的利益。”

　　分出胜负要多久？

　　十年，百年，千年，还是万年？

　　于娑而言，这都是很短暂的时间跨度。

　　“对抗崩坏，确保你的自我锚定物存续，这些事情我会做。”

　　舰长的自我锚定物是指挥室里的李素裳，是女武神，是投身于对抗崩坏事业的千千万万人，是这整个世界。

　　娑经历过绝望，所以明白一旦这些东西被撼动，带来的影响将是不可预料的。

　　华奕希望她能站在人类这边，至少不能是危险的定时炸弹，而她又何尝不希望华奕能够始终坚定的行走在对抗崩坏的道路上呢，终焉之茧是否会被人类征服犹未可知，但倘若华奕站在茧那一边，哪怕是习惯了绝望的娑，也会觉得自己陷入到更大的绝望之中。

　　只是，前往其他的世界……

　　提瓦特大陆？

　　娑的全知之眼神辉内敛。

　　那同样是她所不了解的世界，未知代表着太多的不确定，而华奕又是战胜崩坏的关键，最大的可能性，哪怕按照创世神的思维模式，第一反应也是皱眉。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本，因此并未继续说些什么。

　　而娑刚刚给出的回答，已经让华奕很满意了。

　　不惧死亡的神明，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希望你和我将来回首往事，都能为今天做出的选择感到高兴。”.